“哦，起了，回去描眉画眼了。”佟顺昌放下茶杯冲他招招手，“你来的正好，是这样，你四姨娘一直喜欢狗，长街那边有个卖漂亮小狗的地儿，你去带他买一条来。”

“哟，昨天说人的时候想到这一会儿了吗？”

“臭小子，还挤兑上你爹了，你知道什么。”佟老爷昨晚当着一家子教训了柳皓烟，怕他面上挂不住心里难受，冥思苦想才又想出了个柳皓烟喜欢的东西，他从不怕柳皓烟会闹脾气，在他心里柳皓烟就是个歌厅里出来的玩意儿，早就没脾气了，给点钱就能死心塌地的。

他要说得好听点呢，那是温柔大度，按本心里说呢，他觉得柳皓烟就是贱，改不了娼妓的脾性。

“行，我一会儿就带他去。”佟沉没想到他爹还挺会哄人，就是不知道这回记没记混喜欢和不喜欢，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爹一般都是下午去铺子里，上午应该有空才对，“诶？爹，你怎么不自己带他去，上午有生意？”

“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还真是没说错。”佟老爷也不避人，不管屋里的柳皓烟听不听得见，“我带他出去？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怎么带得出去。”

佟沉下意识望了一眼柳皓烟的房门，看向他爹的时候带了些抗拒，“爹，您这…什么意思？娶他不是因为喜欢他吗，喜欢一个人…不应该这样。”

咽下嘴里的茶水，佟老爷好笑地看着佟沉，“阿沉呐，喜欢不喜欢的，我这个做爹的，还用你教？你还是太年轻啦。”

佟沉是他现在最喜欢的儿子，可是因为二姨太的死，他总觉得父子俩疏远了。大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抽不出时间来照看佟沉，可孩子不能没有娘啊，他就想把佟沉过继给张春芳，为了让张春芳当好娘，还特意配了药方让她不孕，结果双方都不领情，还把佟沉逼到了国外。

现在佟沉大了，他也没再动过给孩子找娘的心思，顺着自己的意愿娶了柳皓烟，却意外地歪打正着了。

虽然柳皓烟不上台面，可是留在深宅大院里给孩子当个娘外人又看不见，不至于丢了面子，还能弥补他们父子俩之间的那道裂隙，也能让柳皓烟安安分分地做好一个“女人”，何乐而不为呢？

佟老爷算盘打得啪啪响，房门后的柳皓烟扣着门把手，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说服自己，许是这个年岁的男人都好面子罢了，他求一个安稳，佟老爷给他吃喝，该知足的。

等了几秒才推开门，重新挂上笑容，“老爷，诶？二少爷也来啦。”

佟沉站起来把披肩递过去，“柳先生早，我来还披肩的，我爹忙，过会儿我带你出去买小狗。”

“哎，麻烦二少爷了。”

佟老爷走过去揉了揉柳皓烟的肩，他这份儿心意到了人就算哄好了，“小柳啊，我还有事，你们娘俩上街吧，啊。”

说完他就背过身走了，没看见柳皓烟那瞬间难看起来的脸色。

从前在丰乐的时候，柳皓烟就没和佟老爷仔细地聊过男女性别的问题，双方都在自欺欺人，不去触碰雷区，倒也相处得安稳。可自从到了佟家，这种平衡被打破了，佟老爷完全占了上风，不再给他空间。

不过两天时间，先是把大婚那日佟老爷留宿西院的事在饭桌上说道了一遍，紧接着又是让他饭前返回穿披肩，就连佟沉自己坐他旁边吃个荔枝都能怪他不安分。今天呢？说他不上台面，连“娘俩”都冒出来了。

不是他小题大做，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羞辱他，他又想问问他娘了，给钱就是对他好吗？佟老爷真的在守着他们最后一个承诺吗？为什么他这样难受。

“柳先生？”佟沉大概知道柳皓烟在烦闷什么，像勾肩搭背的哥们儿似的，走上前去揽住柳皓烟，“咱不听他的，咱们是爷儿俩，行不行？”

柳皓烟白他一眼，“随便。”

“这回我爹没记错吧？是喜欢狗吧？”

“嗯。”

佟沉拽着他往自己的小院走，他们佟家就这一辆小汽车，本是给佟越买的，可是佟越不敢开，这车就落到了他手里。

柳皓烟坐上去的时候还是懵的，娶他进门儿的时候都没坐上汽车，这会儿上个街倒是坐上了，“你爹让开么？”

“当然了，这车是我的，他管不着。”佟沉扬着下巴特别得意，发动了车也不走，看着柳皓烟从后座伸过脑袋来，瞧瞧这儿瞧瞧那儿的，“喜欢啊，你等我挣钱了第一个就给你买车。”

奇怪的氛围又来了，看柳皓烟缩回后座坐好了，佟沉赶紧往回找补，“咱俩不是爷俩么，我爹给我买车，那我这当爹的不也得给我儿子买？是吧乖儿子。”

柳皓烟当即坐正了，也顾不上这车金贵，一脚踢在佟沉靠背上，“滚！你才是乖儿子！”

佟沉哈哈大笑，猛踩一脚油门儿，车从东院侧门窜出去，柳皓烟也被带得向后一仰。

他皱着眉头盯着佟沉的后脑勺，可佟沉吹着口哨哼哼调子，根本不理他这茬儿，他泄下气来靠在后座上，佟沉这么一闹，倒是把他心里那点烦闷给扫干净了，这个家里，只有佟沉把他当个男人。

“诶，柳先生，你要不要买件衣服，男人的。”

柳皓烟眼睛亮了亮，可转念一想，有什么可买的呢，又没处去穿，“不用了。”

“可你分明不喜欢我爹给你准备的那些旗袍。”

“你爹喜欢。”柳皓烟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买了去哪穿呢？我要是穿上男人衣服，保不齐能把你爹气昏过去。”

车窗外开始热闹了，叫卖的议论的，顶着这些杂乱的人声，佟沉提高声音回他，“买些吧，你分明想要。买完之后我替你藏在我柜子里，等有机会了你穿上，咱俩从东院侧门溜出去，我带你上街！”

柳皓烟沉默一会儿，嗯了一声，不知道佟沉听没听见，外面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第9章

今儿长街上人多，再往里开就还比不上走了，佟沉把车停在个不碍事的宽敞地界，打开车门下了车。

“要不先买双鞋？到那铺子还有一段儿呢，你穿这个得磨死。”佟沉低头看柳皓烟的那双脚，露出来的脚背都是白白净净的，可只有他知道，鞋子里藏了多少疤，“算了，你在车里等着，我给你买一双来。”

反正今天本就是打算买身男人衣服的，早买晚买也没差，柳皓烟点点头，从包里掏了钱出来给佟沉，佟沉背过手去不接，“你进了佟家就没有收入了，自己留着，我给你买。”

“不要。”柳皓烟还是伸着胳膊递钱。

“你都没拒绝过我爹给你的东西，凭什么我的就不行？”

“啧，你说呢？我为你爹装这扮那身心俱疲的，我还不能拿点东西了？”柳皓烟叹了口气靠在车上，提上指尖的烟吸了一口，从烟雾里看他，“二少爷，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拿你爹的钱心安理得，拿你的，我不好意思。”

佟沉没有说他什么的意思，他只是想给柳皓烟买点东西罢了，“那这样，我给咱俩一人买一双，你付我那双的钱，当互相送个见面礼了，行不行？”

柳皓烟舌头抵着腮想了一会，点点头回了车里，佟沉问了尺码，把车门给他开着，迎着发出议论声的人群走过去，像他回来那天似的，人群又散开装作无事发生了。

卖鞋的铺子不远，他进了里头才反应过来，旗袍配皮鞋算个什么穿法？于是买完鞋之后，衣服，帽子甚至睡衣，转着周围把柳皓烟的一身都给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