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老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乡下老家的事情。这老男人声音平淡却厚实,句里行间流露出的真实情绪平实却又真切,说到开心之处,他声音高亢嘹亮,拍掌击水,肆意地展现着自己的欢快,表达他回忆中的那份真实情谊。不做作,不矫情,既敢把水拍到他脸上,现在又敢直接自嘲逗趣耍自己。他露出八颗白牙的嘴唇弯成一艘小船,在颧骨下方脸颊出扯出两道深深的沟壑,深刻又自然。他不算大的眼睛眯成一条下挑的曲线,眼光中透出浓浓的笑意,恣意昂扬,却如丽星繁点,灼灼其华。
内心深处那个被层层硬壳包裹住的那团软肉忽然一颤,他也不自觉地拉扯开嘴角,撬开了自己的嘴巴,露出牙齿,笑了。
他抬起本放在水下的双臂,一手搭上池边,另一手朝着一米外的屠微轻轻一点:你这老小儿。
“这才对嘛!笑起来多开朗,这才像个年轻人。啊哈哈哈!”屠微又一掌,排山倒海,溅了霍少彬一脸。
霍少彬正笑得一脸灿烂,迎头被扑了一脸水,嘴里也差点吃进了水。他愣了一会,抬手慢慢擦掉眼边和嘴角的水,眼眸深处渐渐潜出一缕浓重的色彩。他忽然站了起来,“哗啦”一声,露出他毫无遮蔽的白皙强壮躯体,他的大鸟就直直下坠挂在那片黑森林下面,直对着屠微。
屠微一掌排山倒海刚结束,第二掌排海倒山正要发作,他右臂弯曲,半只手臂已经探入水面,正要掌心上抬来个鲤鱼跃龙门,眼睁睁瞅着那大鸟跃进自己不足半米,这鲤鱼想跃龙门,后劲忽然被撤去大半,鲤鱼没气了。
这大鸟给屠微的影响太深刻,他有本能的畏惧,嗓子眼的笑声瞬间卡壳,半路硬憋出一声惊问,“干啥啊?!”声音扭曲地竟有些尖细。
“干啥?”霍少彬咧嘴一笑,忽然身体朝前一矮,弓背弯腰,两手速度探入水下,大手犹如带有千钧之力,席卷着大片水流,倾倒般带起两股庞大水势,直面屠微的老脸而去。
“哗啦啦……啦啦……”屠老儿瞪着眼睛张着嘴巴被淋了一头水,长了点发渣的脑袋上水流汹涌,气冲冲地在他脑袋上开了花,然后顺着他的脖颈和脸庞往下倒,怎一个“落汤鸡”了得。
霍少彬弯着眼,睨着傻坐着的屠微,点了点下巴,眼神里满是挑衅:敢玩我?能赢我?看我玩死你。
屠微只愣了半秒,立马反应过来,骂了一声“操!”然后也抬腿蹬了起来,遛跑起鸟。
“哗啦啦……”
“哗啦啦……”
一室氤氲,一室欢乐,一室盎然生机,一室情谊初露端倪。
男人间的友情来得很奇特。它既不像女人那样,说一句“哇!你的衣服好漂亮,我早就想要这么一件蕾丝花边群了,你在哪买的?”这友情就出来了。它也不像小孩子你把你的糖果分我一半,我把我的玩具借你玩儿我们就是好朋友手拉手再也不分离。
男人之间的友情要时间的沉淀,绵长悠远不绝如缕,不怕火炼独自悠然,就像小虾米和屠微的那样的。而男人之间的友情也有另一种,那需要滚烫汹涌的血液喷发浸染过,激情澎湃的汗水四射洗涤过,四肢缠绕身体激烈摩擦碰撞过带出的犹如之间的火星子都要化为实质的猛烈冲突胶着发生过。
屠微觉得他跟霍少彬现在好像就是那后者的关系。
他和霍少彬打过,骂过,他们从仇人变成朋友,很奇妙。却真的好像有了这种打出来的友情的感觉。
他觉着霍少彬现在对他的态度跟以前变了太多。霍少彬以前就一个笑面虎,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活脱脱一个百变修罗。现在霍少彬对他就是开心就笑,不开心就不笑,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假笑。这变化很明显,屠微感受得非常清晰。
其实他很明白,霍少彬这种态度的转变不一定就是当他是朋友了。霍少彬这种人,演戏就是他的天赋,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是屠微他有种错觉,自己好像真被霍少彬当成了朋友来面对,霍少彬把一个真实的,或许只是稍微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诶,也没什么所谓。他已经有了小虾米这种朋友,其他就成了将就。不过霍少彬这种转变对他个人来说,还是一个挺好的转向。他以后跟霍少彬相处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不用揣摩这变脸
小子时不时的抽风发疯。
有篮球玩,每周都有了期待。打篮球那天,心情是美好的,跟那样的霍少彬相处,他会更高兴。现在他们一周碰一次头,建立这样的似友非友的关系,可以了。自己还应了对方一个承诺,恩,就这样边享受边还债,不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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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哦、漏!隔日更迟到了……
晚上出去有事儿了,回来晚了,所以码完就1点了,现在发上来就算迟到了,请原谅我吧吧吧吧……
ps:谢谢 domitory 的地雷,扔了好久,我今天才看到,嘴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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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少彬最近这心里头思考的东西不少。
他平日里其实很忙。在这之前,他每天要忙着他公司里那些事情。本就是临近毕业,学校的课程也不多,他偶尔也会去几趟学校,帮陆教授整理一些材料,参与一些研究。又或者,参加学校社会团的一些活动,比如篮球比赛。
在学校时,他是个温文有礼,低调简朴,成绩优秀的好学生;面对生意场上那些老油条,他是进退得体,初露锋芒却又谦卑内敛的新秀。而在b市他那圈子里,他是个如鱼得水高坐堂前的沉稳霍二少。他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犹如一个千面人一般游走在他所处这个世界。
一直以来,那些人在他身旁游走徘徊,他只是冷眼看着那浮世百态,冷硬漠然的心肠从没为此动摇动容过。即便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张秘书,疼他惜他,却也没法走近他的心。即便如陆教授那样的纯净之人,也只能让他偶尔卸下心防说几句无关痛痒的真心话。
他一直放在心上的,只有一个人:他哥――霍川。
自他六岁那年知道他母亲消失在这个世界,随后他爸就领着他哥和那个女人进了这个家门,他就知道这个家不再完整,而他也是那个多余的人。霍向全利欲熏心,多年浸染在那个深如黑洞的腐烂权利泥潭之中,早已忘记曾经他和他母亲患难与共的情分,一朝得势便在外头养了女人,甚至在他母亲知道事情真相之后怒极攻心卧病在床之后依旧不知悔改,照样我行我素。他母亲抑郁而终那一刻,六岁的他坐在床边安静地看书,他只当母亲累了睡着了并未发现异状。而霍向全当时正在外面抱着那个女人。
霍川――那个女人的儿子,竟比他还大了三岁。这讽刺的三岁,明晃晃昭示着霍向全丑陋的嘴脸,可恶的行径。那俩人竟然早就勾搭上,在他没出生之时,竟然已经生了儿子。
他本来也该恨霍川如同恨那俩人一般。可霍川这十几年的陪伴,却如影随形。他哥很温柔,对他很好。那就犹如逼仄漆黑的空间穿透的那一抹亮光,不够闪耀,却足够温暖他孤寂的内心。他犹如一个高速运转的人工盘算机器人,冷静地屏蔽掉一切他所排斥的人和事,只专注接受了那一抹阳光。
他既恨着他哥,又自欺地接受着他哥的关爱,爱恨交织的感情在他心头缠绕,让他的眼中只有那个人。久而久之,他的感情变了,他哥不再单纯是那个让他感觉心安的存在,他哥逐渐入了他的梦,躺到了他身下,浑身赤-裸,或冷漠或媚眼如丝,惶惶然然接受他的爱抚,他的碰触,他的贯穿。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一身热汗地从梦中惊醒,下-身刚硬入铁,床单上精-液靡靡。
他很从容地接受了自己这抹不容于世的心思。他爱男人,在这之前他已经知道,而恋上自己的大哥,也并不是让他无法接受的存在。他既然已经在内心深处抛弃了这个世界,那外界的一切声音也进不了他的耳朵。他只恋他所恋,与他人何干?
在他十七岁那年,他就有了脱离霍家的打算。自那时他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搭建自己的关系网。他多留在这个家中一日,他就受一天煎熬。既要看那女人坐在他母亲本该坐的位置,睡他母亲的男人,享他母亲本该享的福,又要面对那个让他神思复杂的哥。
他假意跟霍向全服软,跟霍向全讨要了许多方便。自他十八岁之后,他用他霍二公子的名号,启动起他一连串早已计划好的工程。他到处游走,忍着内心的厌恶,去接触外界,默默搭建他的王国。而自那以后,他为了掩盖自己的性向,也时不时地交往一些女性,做给霍向全的人看。那些女人跟他交往的时间,最长不超过半年,最短的仅有一个星期。
他自花丛过,片叶不沾身,却每每让那些女人流连忘返情不自禁,或纠缠不休,或垂泪含情。他也从未和那些女人发生过实质的关系,因此他从未对那些女人动摇过。
可是――
每次他见到他哥,依旧会心驰神动。内心挣扎痛苦,却依旧逃不开那人每每看到他温柔带笑的眼眸,明媚如一潭清泉潋滟朝阳的目光。
逃不开自己的心,却只能逃避。一切的自欺欺人在那天的订婚宴破灭。他哥笑意盈盈地挽着那个打扮精致满面带花的女人走上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他只能僵硬地站在一旁祝福他,别无他法。最终,他以一曲《梦中的婚礼》的告别了他心中唯一的执念,曾经似阳光,似梦魔的存在,被他生生从心底拔除。伤口鲜血淋漓,痛,却让他快意着。他终于驱除了那纠结内心多年反复折磨他的心魔。
那个依旧笑意如清风的男人,不再是他的执念。那个男人是霍向全手底下的良将,是那个女人爱之如命巩固她地位的宝贝,是慢慢走进那个让他深痛恶绝的权利之网的仇人之子。
放下执念之后,他的人生渀佛一下子清晰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为自己前方有条通途大道,从此再也没人能拦住他,左右他的人生。他更加如鱼得水,却更加冷硬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