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焕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偷偷在人群中打转,黑压压一群人,服饰穿戴几乎相同,也分不清谁是谁。
接下来是饮福受胙礼,李景焕命人将祭过神的酒肉送给宗室、诸臣。
太常寺官至诸先帝后神位前跪告祭祀,礼成,将神牌请还中殿、后殿,李景焕率宗室百官行三拜九叩之礼。
祭祀结束之后。已日近中天,白亮却并不灼热的日光洒在重檐庑殿顶上,泛起金黄的亮丽色泽。三重须弥座式台基由汉白玉砌成,在阳光下几乎微微透明,流动着温润的光泽。
一阵寒风吹过,枯树梢微微发抖,地上淡色的影子也随之轻轻晃动。
李景焕没有立即上金辇回宫,而是招来了党萧:“传朕旨意,先将先将耿大人送回府邸。”
党萧一怔,“……皇上,这……”
这于理不合啊!哪有皇上未离去,臣子先走之理?就算耿大人是两朝老臣,皇上倚重非常,也不至于……
李景焕脸一沉:“传朕旨意。”
党萧咽了口唾沫,点头如捣蒜:“是,奴才愚钝,皇上一片敬老尊贤之心,实在是比金子还金贵,奴才这就去。”
李景焕盯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半晌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就是要于理不合!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虽有心放权,希望之后可以慢慢一步一步改变君主专制的情况,将手中权力放到六部之中,但是新皇登基后,想收权却也不难。
他敬重老臣,重用新锐,虚心纳谏,朝中绝无人说不好的,臣子之位却无形中有所提高。即使将来新皇上台,有他在前头做了榜样,新皇无论是为了彰显孝道,还是为了青史留名,礼贤下士的姿态也是必须要做足的。
如今朝中贪官污吏尚存,科举改革亦未尽,新臣旧臣时常相轻……
李景焕闭上眼睛,面对大殿庄重地行了一礼:“先祖在上,我虽并非真正的李景焕,却也占据此身份多年,如今又忝居帝位,一不求名垂青史,二不求富贵享乐……”
他的嗓音微微嘶哑,几乎要模糊在风中,却又带着无比的虔诚和庄重,“只愿不负此生,为苍生,为社稷,甘身遭千般困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