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沙发靠背,赤|裸的坐在沙发上另一边,拿起茶几上的电子烟,她脚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电子烟上的灯光照亮了宫理的鼻翼,她吐出果味的烟雾,笑道:“等把你用完了,就将你杀掉。”
林恩也缓缓坐起来,他身上还有点可疑的污迹,但他没有擦拭也不知道遮挡,只是坐在她旁边,骨头像是能从肩膀里支棱出来,胳膊垂在腿上,绿眼睛看着她。
他半晌道:“好。”
宫理觉得他目光刺眼,故作奚落的看他一眼之后就转过了头。
宫理看向客厅角落里的脏衣服堆,忽然捏着电子烟朝他递过去。
林恩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去,学着她的样子叼在嘴边。但他不会吸,甚至连灯也没有亮起,只是用牙齿咬着烟嘴。
宫理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恩:“……?”
宫理看着他,林恩后颈的骨节都是突出的,胸廓下面还有肋骨的形状。她想摸摸他后颈弯起的头发,但伸出手又只是落在沙发靠背上,但宫理又觉得——林恩不值得她这么瞻前顾后,思考太多。
宫理突兀的抬起手来,拽住他后颈的头发,朝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林恩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宫理刚想说自己让他坐的离自己近一些,林恩就整个人自顾自的朝她倒过来,整个人依靠在她身上。
宫理被他挤得差点没坐稳。
他吐出一口气,忽然放弃撑着自己,彻彻底底的靠着他——像是满是伤痕的狮子脱力的靠在梅花鹿身上,宫理僵了一下,没有推开他。
屋里开着空调,俩人身上的冷汗在变干,有些冷,但她不想调整温度,就在有些冷的房间里抱着热乎乎的家伙,刚刚好。
宫理从他嘴边拿走了电子烟。
她捏着电子烟,忽然道:“你想知道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吗?”
林恩回答的比她想象中快:“想。”
宫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说太细致了:“总之……我就算是加入了魔女这边吧。我很赞同她们的观念,不过我跟那个山,性格不太合,她老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歌很酷,人有点无趣。”
“我也帮了她们非常多,因为魔女的人数很多,我们也在从公圣会手中抢人,让那些突变出超能力的女孩们不必被掠走,不必被消除记忆。但你也知道希利尔大肆污名魔女,她们很难聚会,很难有安全又隐蔽的场所,我就用自己的能力,为她们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空间。你可以想象,那些空间就在城市的缝隙里,既在这里又在那里,公圣会永远都找不到——”
怪不得刚刚他们穿过一个个空间时,林恩听到墙壁内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甚至包括乐队的声音。
“我们这群魔女,很多都是圣女出身。大家都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知道出身在哪里,远方在哪里,然后就这么聚集在一起,但又不是相互依靠的什么好姐妹之类的。”
宫理忍不住手比划了两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和空间。我感觉,虽然我是造房子给大家住的人。但她们好像不需要别人给她们一个家,她们自己就是自己的家——”
宫理说的有点混乱。
她或许没有向其他魔女直接说过自己的感受,反而对着只会倾听的林恩,说出了自己心里模糊的想法。她就这么赤|裸着,抱着膝盖,身上压着林恩,一边说一边时不时吐着电子烟。
她说自己作为魔女当中非常重要的一员,虽然跟山关系一般,但这三年来因为协助魔女们做到了很多曾经不敢想的事情,她也几乎快成了新国魔女联盟里的前几号人物——
正说着,忽然客厅的金属正门处,传来了争执与撞门的声音。
宫理其实早就习惯了,她特意选住在比较鱼龙混杂的街区,也方便随时隐身消失。但林恩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飞身而起,一把拽住宫理的手腕,紧盯向门口。
宫理被他拽起来,才发现林恩拿起了刚刚捆着他脖子的牵引皮带,只是他已经迅速缠在了手腕上,随时都能甩出去当武器。
林恩过于紧张,甚至连脊背上的小块肌肉都在抽搐,汗毛直立,宫理都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不至于吓成——
宫理忽然意识到,上次他们做了之后,就出了那样的事,他潜意识里把这片刻的享受与极度危险的恐惧联系在了一起。
条件反射就以为,亲密之后一定会遇上什么可怕的事。
宫理缓缓抬起手,将一只手放在了他后背上。
林恩缩起肩膀,又缓缓放松下来。他偏过头来看着她,那表情既像是受到极大安抚,又像是“你动动手指我就上去把他们都杀了”似的蓄势待发。
直到撞了门的醉汉嘟嘟囔囔的走开,宫理才道:“……总会有这样的事,别一惊一乍的。”
林恩又侧耳听了很久,才缓缓松开缠着皮带的手。
“你睡在这里吧。守着这道门。”宫理给他下了命令,她知道命令就像是项圈一样,能给他安全感。
林恩果然重重点了点头。
宫理走向卧室,就在她即将合上门之前,她忽然道:“你为什么之前一直在为希利尔做事?为什么不离开公圣会?”
林恩:“他说。玛姆并没死。如果找到你。玛姆,还会让我。杀你。”
宫理沉默片刻:“玛姆死了。她死了这件事,你应该能感觉到。”
林恩干巴巴的挤出几个词。
“嗯。我知道,希利尔骗我。但不知道。我会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
宫理鼻子酸了一下。
林恩无法相信自己了。他能感受到精神控制他的玛姆已经死了,但他仍然不相信自己——
宫理固执道:“……那你也可以离开公圣会。”
林恩表情有点迷茫,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但唯有一点是确认的:“我。住在地下。那个房间。就是你唱歌时候那个。”
“如果你要我。能找到我。”
这就是林恩的逻辑。
被抛下,就回到最早被“捡走”的地方。
宫理感觉自己嘴用力扁起来,才能压住眼眶,她转过脸看向房间,强忍着没有吸一下鼻子。
她觉得林恩多希望她说出一句“我要你”。
但宫理半晌后只是道:“睡吧。”
她走进卧室,将卧室门关上,但很快,又背着手将门拉开了一条门缝,交换着他们领域之间的空气。林恩依稀听到宫理说了一声“晚安”,他立刻就想回一句,但嘴巴像是被粘住。
他说不上来,盯着那条门缝,感觉已经瘪瘪的晒干的空壳一样自己,像是被水泡发了,在疯狂的充盈起来。他甚至感觉自己肋骨都要被疯狂的心脏砸碎。
林恩趴回了沙发上,他没有盖被子,只是看着那条门缝,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嘴唇咕哝了一下,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轻轻道:“……晚安。”
……
这样的未来持续了一段时间。
林恩睡在沙发上,宫理始终没有让他进卧室。早上宫理从卧室起来的时候,林恩一般都已经醒来了,他坐在沙发上发呆,或者撑着胳膊在窗边往外看。
宫理也给他买了一套牙刷,虽然只有一处洗脸池,但林恩总会在她刷牙的时候才过去刷牙,他个子高,站在她后面,俩人照镜子谁也不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