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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说你为什么要救灰原吗?

可是不对,这是正确的事,要是在普通社会里你八成能上新闻受个见义勇为的表彰,受到鲜花赞誉,坟头还会收到几束鲜花。

家入硝子想不通,她只能用操持手术刀的医者心态强行压下那只放在你腰侧的手,警告它不准抖动,不准让怀里傻乎乎不知道自己身上遭遇了什么、还以为只是单纯从洪水里捞出来的笨蛋发觉异样。

“欢迎回来。”

冷静的医者这么说。

错觉般,你几乎有了一个荒诞的猜测,离谱到你自己都嘲笑自己。

难道家入硝子曾无数次幻听你醒来、呼唤她的名字,曾千次万次祈祷你苏醒,以至于一有什么动静就会本能地查看心电图,以为是又一次大脑臆想才会对你前两次叫她无动于衷?

……不可能的,这可是硝子啊。

简直,就和那个一边哭一边治疗你的救援人员一样,是不可能的事。

然后你就被关禁闭了。

3.

“不准我出去,说要我修养。”

松懈下来的你看待灰原无比慈爱,气势汹汹瘫软倒在枕头里,大男孩看的直接跳起来想用手挡一下你后脑,生怕你直接磕上床杆。

“没关系啦灰原,我至少也是个咒术师。”

“不行,家入前辈说绝对不能让你下床,前辈要好好休息。”

数次击败七海建人的狗狗眼对自己当初的队友痛下杀手,你无力捂住眼睛,只能顺从接受灰原垫在你腰后的软枕,再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过就是受伤而已,之前做任务又不是没有受过伤。”

“前辈……”

“而且这次我还保护了你哦。”你提高语调,笑嘻嘻拿过桌上五条悟某次探望带来的仙贝,撕开锯齿隔着包装袋捏住一片饼干,递给低下头的灰原雄,“喏,吃仙贝啊,这可是五条君的。”

你咬一口嘎吱嘎吱嚼的飞快,对被一天上门投喂四回的白毛大猫猫甜食海洋冲击的你来说,难得咸味零食实在是久旱逢甘露。

“老实说,人和人在我眼里是不一样的。”

彻底放下心的前辈眼里是温润的关切,她摸了摸沮丧狗狗的脑袋:“我不是什么无私的人,比起为了救不相识的人而受伤,这回救下灰原的我不是超值的嘛。”

他的前辈极其坦率。

“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灰原雄圆溜溜的眼睛睁大,他感知少女摸过发顶,看人很准的天然系dk坐在床边的椅子里,在你昏迷不醒期间任由愧疚折磨自己的大男孩听见你温软地说。

“灰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的前辈,帅气强大又温柔。

他也想成为像前辈这样的人。

“这次你们俩的任务我可出不去了。”你笨拙伸出包的严严实实的手,遗憾摇头再细心叮嘱,“无论如何,你自己都是最重要的,当然七海也很重要。”

“我要请夏油君吃饭哦,你们俩要是回来的快,我就忍痛再加两个位置。”

脸上贴了块纱布的你打开手机查询五条悟发给你的信息,判断他出任务结束的时间后,果断出卖某猫猫。

“好!我会带七海来的!”

气氛第一人热烈响应,表示就是强行拖拽也会把拒绝和五条悟相处的七海建人拉去。

“可以,很有气势啊灰原!咱们去居酒屋吃顿好的,背着五条君吃……救、救命!”

决心请客的前辈豪爽挥手,中途被绷带勒住脖子,呜呜咽咽可怜兮兮地靠手忙脚乱的后辈解救。

4.

去居酒屋吃饭这个点子不是你想的。

非常奇妙,这个充满社畜味道的用餐地点,来自和酒不能搭边的五条悟。

“谁和酒不搭边!”

提着袋零食的某人抗议,受你这个禁足的家伙委托,去了趟你家里安抚禅院惠的五条家大少爷抗议。

他将那冷脸小家伙攥住他衣角、不言不语塞给他的袋子扔进你怀里,丝毫不顾及你大病初愈的虚弱身体。

“哪里虚弱了,你不是躺在床上半个月了吗,从八月躺到九月啊,超长假期。”五条悟一屁股坐上病床,从零食堆里随意挑了个拆开,囫囵塞进嘴里,“而且我听得见哦,吐槽这种事别给我大声讲出来啊。”

你扒拉帆布袋,里面有一朵格格不入的花,湿润花瓣划过你空缺指根的丑陋伤痕。

六眼微不可察地沉下。

四根手指到底不方便,你换了只手拿起小海胆送来的花。娇嫩花茎明显是被人持剪刀仔细剪短,白紫色的花瓣柔软,边缘挂着晶莹水滴。

思来想去,你记起这花的来历,欢呼着冲横瘫在床上压住你双腿伸懒腰的白毛dk喊:“五条君,惠那孩子照顾了我的花哦!”

你迫不及待地举着这朵平平无奇的花送到五条悟眼前,巴不得那六眼仔细观赏,用炫耀自家孩子长大了的语气孔雀开屏。

“之前一直在和我冷战,连话都不说…现在好了,惠他还送了我花哦!是花哦!惠从种子阶段照顾的花,我上回只来得及把它放进花盆里来着。”

五条悟挪动着枕上你膝盖,无法理解地盯着你手里的花,霜雪堆砌的眼睫微颤,钴蓝眼中倒映出你低头俯视的半张脸:“只不过是一朵花啊喂,开心过头了吧笨蛋。”

“而且,你是故意的吧。”康复后唯一一个不把你当玻璃人的忙碌猫猫直接揭露你隐藏的小心思,“那个小鬼的术式可不得了。”

五条家的六眼难得高度评价别的术式:“加上那张熟悉到让人恼火的脸,你可是私藏了禅院那帮老头子梦寐以求的宝贝哦。”

“明明可以让杰或者辅助监督去吧,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一个照面认出那个,你这家伙却偏偏拜托了我…”

他继续说,你安稳做了回大少爷的靠枕,还顺从的调整双腿角度让他躺的更舒服些。

“你故意让我发现的,不,都不能说发现了,这和明晃晃拍在我面前有什么区别啊。”五条悟皱眉,张嘴示意你把软糖放进去,嚼两下吞咽,他望进你的眼睛,“意图也不遮掩一下,好烂的手法。”

世家出身的未来五条家主吐槽。

“是的,毕竟五条君那么厉害,这种事只能委托你了吧。”你笑得灿烂,却在下一秒牵扯伤口疼的抽气,滑稽地捂住纱布,支支吾吾说完,“我可是怕死的胆小鬼啊。”

你将那朵花点缀在圆框墨镜的夹缝边缘,亦如当年禅院甚尔丢给你的硬币,

五条悟不笑了。

他没想过你会用当年那句承诺,为毫无关系的禅院家小鬼换一个未来的庇护。

这算什么,料理后事给臭小鬼铺路吗?

“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吧,虽然他们两个都说不要告诉你,但你也不是什么真的笨蛋。”半晌,他拨弄墨镜上的花撇开话题,嘴里说着两位友人千叮咛万嘱咐的禁区,“你被切开……”

“我知道的。”

你难得打断五条悟的话,残缺的手盖在那无所不能的六眼上,试图用康复后的低温后遗症给无时不刻运作的眼睛降降温。

白发少年任由你触碰他的眼,长而浓密的眼睫蹭过你的掌心,电流般的痒让你昏昏欲睡。

你们俩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仿佛回到那个大家挤在被炉里睡觉的冬天。

…突然有点想那个冬日,想硝子过度甜的年糕红豆汤。

“就算一开始应激性忘记,后面也慢慢想起来了。”

“…那为什么承认洪水里捞出来的说辞?”

“嘛,因为硝子想让我不知道,那我就不知道。”

“好偏心,你这人实在是太偏心硝子了。”

“欸?五条君在对虚弱的伤患说什么呢,现在吐血这个技能可是能写上我面试资料的。”

“你骄傲的点好奇怪,已经是我都觉得奇怪的地步了…请杰吃饭的居酒屋搞定了吗…”

“搞定了。”

“嗯那就好……你们两个都好奇怪啊、这次……我和杰是最强的……”

很疲惫了啊,五条君。

放轻呼吸,你听着五条悟模糊的呢喃,手背拂过那柔顺铺开的银发,没有任何事物阻拦你触碰熟睡的神明。

“没关系的,睡一觉吧。”

你轻声安抚。

苦夏结束了。

5.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你好像在看一场遥远的、与自己无关的戏剧,金发的表演者声嘶力竭呐喊台词,太平间惨白的灯光打在他包住脸颊的绷带,熟悉的血液迸溅。

金发的、看不清面容的人坐在放置尸体的试验台旁,他头顶抵住墙壁,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声音没有传递进你的耳膜。

是七海吧,这么包扎六眼都看不出来。

下次万圣节要糖果绝对可以用这个装扮,就是血得用色素糖浆替代,希望上回买来放五条君宿舍冰箱里的那份还没被他吃完。

七海回来了,那灰原呢?

正准备去居酒屋,特地卡着两个后辈回来的时间,打算接人一起出发的你茫然思索。

体内有什么东西断开,这种感觉像是大厦倾颓的前一秒,莫大的紧迫感逼着你去找那喜欢乐呵呵笑的后辈。你们约好了要去居酒屋,那可是五条悟推荐的地方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也可以点黑发大男孩喜欢的白米饭,点四碗都行。

你掀开白布。

……灰原,在这里。

天灾中你拼了命去护的人,就躺在冰冷的停尸台上,出发前你摸过的黑发乱糟糟黏在脸颊,和血混在一起。

身体有点站不稳,晃了晃。

指尖戳弄少年冰凉的皮肤,裂开的伤口渗不出血液。

一下,两下。

——醒醒啊灰原,快爬起来洗个脸,等会儿这副样子计程车司机都不让咱们上车。

你呆呆的想。

——我们,还要给夏油放今年的烟花呢。

6.

命运露出尖利的獠牙,讥讽自以为是能抵抗洪流的愚人。

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就他妈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