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温云雾执拗地回答:“我喜欢高跟鞋。”
她在说这个答案的时候,眼中坚定与迷茫共存。
不过片刻,她已经穿好那双鞋,站起来时和苏覃一样高。
甚至从视觉效果看,比苏覃还高一些。
苏覃侧目看她,真诚地夸赞:“很漂亮。”
温云雾的目光穿过她,落在她身后的全身镜上。
苏覃适时给她让开位置。
站在镜前的温云雾眉头微蹙,看上去不太开心。
“怎么了?”苏覃问。
温云雾兀自摇头:“没事。”
她只是在想,这身装束一点儿都不适合她。
可她已经从衣柜里找出最喜欢的风格来搭配,但一睁眼似乎就是那个“温云雾”。
二十岁的温云雾不会穿低于五厘米的鞋子,也不会在柜子里挂一排风衣和卫衣,更不会穿成套的内衣和内裤。
但二十六岁的温云雾会。
温云雾把这些感伤藏起来,转身出门。
“下雨了。”苏覃立刻提醒。
温云雾却像没听见一样,踩着高跟鞋小跑出门。
苏覃手中还拎了一把墨蓝色的伞,在她身后低声喊:“温云雾。”
可温云雾没回头,她挎着一只去年款的lv,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开锁,很快上了那辆白色的奔驰。
苏覃见状,也飞速跑进雨中,敲了敲她的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苏覃把伞放进她车后排,一只手搭在脑袋上,细细密密的雨沿着她的发梢淋遍全身。
温云雾很冷静地看着。
苏覃叮嘱:“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温云雾点头:“好。”
苏覃又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温云雾嗯了声,随后把车窗合上。
车内和车外瞬间隔绝开两个世界。
她躲在这个温柔又狭小的“茧”内,看雨里的苏覃。
那人漂亮、高挑、细致、温和,和她醒来后听过的流言里的苏覃完全不同。
温云雾在车内换了备用的运动鞋才开车,从后视镜里能看到苏覃站在屋檐下轻轻抖落身上的雨,略显狼狈。
即便如此,也是美的。
不同于南黎那种张扬的美,是看似很淡,但随时会让你感觉到压迫感和危险的美。
五官像是被画出来的一样,浓颜系的建模脸。
艳这个字似乎和她不搭边,却能让人一见难忘,且在岁月中历久弥香。
整幢别墅都被温云雾抛在身后,白色奔驰行驶在雨幕之中。
和这庞大的雨势连成一条线。
—
告亭苑是一家戏院,兼做茶馆和饭店生意。
雨势渐大,但丝毫没影响这里的生意,来来往往的宾客形影匆匆进去。
温云雾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推门打算走的时候却被雨劝退,又从后排拿了那把伞,换上高跟鞋才下车。
伞把上还残留着苏覃掌心的余温。
还有不太明显的小苍兰清香。
温云雾在这儿约了人。
印象中这里的角儿唱戏,水袖一舞,风韵难挡,整个京市也难找这里的戏台班子。
第一次来这儿还是程亦梨带她来的。
程亦梨跟她说:“你看,在这里唱也是一辈子,在大舞台上唱也是一辈子,为什么不去更高的地方呢?”
温云雾便跟她签了合约,走上了大荧幕。
程亦梨曾和她说:“没人喜欢在山底下呆着。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爬上山顶,如果选择跟我一起走,那我们必须走到山顶。”
温云雾把手放在她掌心,“一言为定。”
昨日种种仿佛近在眼前,一踏进这个地方,就有无数的回忆袭来。
温云雾径直去二楼走廊尽头的包厢。
还没进去,就听见一道娇柔的声音说:“温云雾找我过来,为什么?”
另一道声音很平静:“不清楚。”
“她疯了吗?”那道娇柔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我跟她都多少年不联系了。”
“需要我提醒你,你们当初是怎么掰了的吗?”那道平静的声音带上几分冷漠,另一个人忽地噤了声。
郁昕的声线向来如此,温云雾一下就听出来了。
娇娇柔柔的,包括长相也是温柔大气类型。
两人当初在舞蹈学院关系很好,毕业以后又一起签了皓天娱乐,她的经纪人是程亦梨,而郁昕的经纪人是业内很厉害的一个前辈。
而另一道平静的声音是程亦梨。
也是仔细辨认才听出来的,温云雾记忆里的程亦梨还是长着一张甜妹脸,一说话就像打满了鸡血一样。
声音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以前说话特别甜。
现在大概是刻意改变了声线,沉着声音说话的时候让人有很强的压迫感。
温云雾正打算抬手敲门,但郁昕忽地恶狠狠地说:“要不是她抢我女朋友,我会去撕她的资源?”
温云雾的手悬在空中。
“她有没有抢,你我心知肚明。”程亦梨冷声道:“但你当初做那些事,不要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郁昕也气了,“她把你我都喊过来,就是为了让你谴责我的么?呵呵。程亦梨,不要以为你现在成了业内一流的经纪人,就能攀得上苏家那种豪门。温云雾要不是贱得设计了苏总,能怀上苏总的孩子还凭借肚子嫁进苏家么?”
程亦梨沉默。
郁昕轻嗤一声:“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顺带,朋友一场,我给你也提个醒,苏家那边儿早就不爽她了,估计再不久她就成为豪门弃妇了,回来找你也是为了重新进圈吧。”
程亦梨漫不经心道:“郁昕。”
郁昕:“嗯?”
程亦梨忽地问:“你当年撕她资源,落井下石,是因为武欣雯还是因为陈朝灿?”
郁昕一怔。
程亦梨冷笑:“你喜欢的其实是陈朝灿吧。”
往事再次被提起,这个名字很久没出现在大家口中。
郁昕愣怔许久,随后红着眼睛冷声道:“那又怎样?”
“没事儿。”程亦梨倒了杯茶,茶香袅袅,更衬得她有几分仙气,声音却愈发冷:“我只是在想,陈朝灿要是没死,你们都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温云雾的包忽地掉在地上,口红和地板碰撞,发出尖锐的响声。
她脸上完全没有血色,手颤巍巍地推开门,目光扫过郁昕,又扫过程亦梨。
包厢内的气氛忽地降到了冰点。
数目相对。
温云雾的嘴巴微微张开,几次之后,终于哽着声音问:“陈朝灿……死了?”
眼里大颗泪珠直接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