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唯西轻咳一声,刚想说话。
一阵比刚才大得多的风骤然卷入房间门。
仍然一丝风都没吹到的闻人女士默默扭头,望向发丝狂舞,围巾都被吹散自家宝贝女儿。
柏嘉良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有两个可怖的猩红色血洞。
嗯,没关系,她看到过一次了,刚才又猜到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那一道骇人的青紫色淤痕,让她瞬间门变了颜色,站起身,死死盯着柏嘉良的脖颈。
柏嘉良慌不择路地将围巾围好,喉咙滚了滚,也默默站起了身,又戳了秦唯西一下。
秦唯西一哆嗦,啪一下弹起来,心虚极了,慢慢转头。
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和闻人歌冰凉锋锐,甚至含了几分杀意的眸光对上了。
“我,是我的错,”她下意识开口,往前一步,结结巴巴,“我没控制好,但我,我也是第一……第二次!”
闻人歌唇角抽了抽,有点想笑,但多年的经验让她依然保持着冰凉的表情,慢慢走近。
秦唯西怂得一批。
两次,两次啊!
第一次,在人家大营里吸了人家未成年宝贝女儿的血,第二次,好不容易名正言顺条件成熟了,又给搞出这种事儿。
“秦唯西,”闻人歌慢慢念出了眼前尊贵无比的公爵大人的名字,眯起眼睛,“一而再再而三,你让我怎么能放心把小嘉良交给你呢?”
秦唯西刚想发誓辩驳,又觉得很是无力。
然后,她小腿上就挨了一下。
茫然扭头,柏嘉良正疯狂对她眨眼睛,做着口型——【你先走!】
秦唯西回以口型,【我怎么能先走?!】
她是这么没有担当的蝙蝠吗?!
柏嘉良气得胸膛起伏,狠狠瞪她一眼,又连踹了她小腿肚子好几次。
这只笨蛋蝙蝠,遇到这种事说话都不利索,还指望她能让闻人歌消气?
秦唯西又怂了。
心中权衡了一下,她选择相信柏嘉良。
在闻人歌冰凉的注视下,某人啪的一下炸成了一堆小蝙蝠,朝着屋外疯狂扑腾翅膀——顺便把窗户关上了。
柏嘉良清清楚楚看见一只小蝙蝠一边关窗一边狠狠扇自己耳刮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闻人歌也有些忍俊不禁,摇摇头。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血族保命逃生的手段吧,”她低声吐槽,“我居然能让堂堂秦唯西这样逃跑,值得喝一杯了。”
“妈咪,”柏嘉良慢慢蹭了过去,轻咳一声,“别生气了。”
“我还真没有太生她气。”闻人歌剜她一眼。
“我知道您在生我的气,”柏嘉良脖子缩起,乖巧得像只鹌鹑,“怪我不爱护好自己。”
闻人歌轻哼一声,轻轻揪了揪柏嘉良的耳朵。
柏嘉良顿时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不断求饶。
“知道就好,”闻人歌叹口气,“我不信你喊停她不会停。”
“她会停,她肯定会停!我向您保证!以后肯定是我占主导地位!”柏嘉良连声重复,说到后头,脸又是一红。
能培育出小黄花的闻人歌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轻哼一声,“主导地位?”
“肯定是我!”
常年身虚体弱只能躺平的闻人女士心中莫名有了几分骄傲。
我虽然躺,但我女儿卷啊!
“这次只是一个警告,”她又用力捏了捏柏嘉良的脸蛋,叹口气,“快回,别让长风发现,她脾气上来了,能提着刀和秦唯西对砍。”
“我懂我懂。”
柏嘉良笑容满面,心底叹一口气。
算是过这一关了。
“等会,”闻人歌突然又叫住了她,抬抬下巴,示意她把围巾打开,“该给的惩罚还是得给的。”
柏嘉良心脏顿时又提了起来,不安地解开围巾,小小声,“您要怎么惩罚我?”
闻人歌:???
“我是要惩罚秦唯西。”她无语地摇摇头。
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啊。
“惩罚秦唯西?”柏嘉良一怔,“您要怎么惩罚,您甚至都……抓不到她。”
闻人歌冷笑一声,退后两步,拉开柜子,从黑暗中捏出一只陷入休眠状态的,圆头圆脑的小蝙蝠。
柏嘉良:?!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秦唯西!笨蛋蝙蝠!
闻人歌捏着休眠小蝙蝠的后脖颈,慢吞吞走到柏嘉良身前,屈指,在毛绒绒的小脑袋瓜上弹了一下。
黑豆子般的眼睛睁开了,咕噜咕噜转。
看到闻人歌,小蝙蝠怔了怔,随后,那双眸子中专属于分/身的愚蠢清澈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惶恐!
闻人歌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小蝙蝠瞬间门用力拍打蝠翼,迅速从闻人歌手中挣脱,啪的一下直接飞到了柏嘉良脸上,爪忙爪乱地爬上了柏嘉良的脑袋——甚至后爪还踹了柏嘉良鼻子一下,惹得柏嘉良唇角抽抽。
完美诠释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闻人歌和善笑意不减,也不去逮小蝙蝠,又扭头,在柜子里翻找一番,找出一个已经用干净洗完了的墨水瓶,手指又探上了柏嘉良的脖颈,碰到那处伤口。
“还疼吗?”她轻轻按了按。
安慰剂依然在起作用,柏嘉良只感觉痒痒的,于是摇摇头。
小蝙蝠趴在柏嘉良脑袋上,机警又疑惑地望着闻人歌的动作。
闻人歌骤然用力按了下去。
为了保证血族食用方便,在血牙脱离后,安慰剂会发挥出凝血的功能,所以即便是咬开动脉也不会血流不止——但凝血,也只是表层凝结而已,闻人歌手这么一按,几滴漂亮饱满的血珠就涌了出来。
闻人歌却并没有把墨水瓶凑上前,任由血珠缓缓流淌,鼻子动了动,摇摇头,“我是闻不出什么特殊的味道。”
“别说您了,”柏嘉良小声吐槽,“其他血族都闻不出,简直是秦唯西专供。”
闻人歌忍不住轻笑一声。
柏嘉良却是更疑惑了,抬手摸了摸脑袋上的毛绒绒,“所以,您说的惩罚……就是给她存点我的血吗?”
“呵。”闻人歌轻笑了一声,抬头,看向柏嘉良脑袋上趴着的小蝙蝠,伸出手,“自己下来?”
小蝙蝠拍了拍蝠翼,犹豫了会,还是跳到了她掌心,又扭头望向柏嘉良脖颈上缓慢溢出的鲜血,眸中有几分渴望。
秦唯西本体既是血族,还掌控着【死亡】的权柄,反而能努力克制些对鲜血的渴望。而分离出来的这个分/身,考虑到闻人歌可能一点【死亡】都沾不得,所以只有纯粹的血族力量。
蝙蝠脑容量又小。
以至于对鲜血的渴望比本体还大。
“想喝?”闻人歌笑眯眯的。
小蝙蝠犹豫了会,点点头。
这有什么好遮掩的?
闻人歌笑了,抬起墨水瓶。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蝙蝠塞到了里面。
分出来意识在小蝙蝠上的秦唯西:???
它的小爪子扒拉着玻璃壁,眸中全是茫然。
“会憋死吗?”闻人歌晃了晃墨水瓶。
小蝙蝠摇摇头。
于是盖子也被旋紧了。
再然后……
闻人歌手指粘上了点柏嘉良脖颈留出的血,迅速擦在了墨水瓶表面,细心地将每一处缝隙都均匀涂抹。
小蝙蝠傻了眼。
血液隔着一层皮肤,和直接摆在它面前,那简直就是两个档次的诱惑!
一个浅显的比喻——前者是盛在锅里盖着锅盖的大鸡腿,而后者是将世界上最棒的厨子烤好的香喷喷的大鸡腿往你鼻子上炫。
而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无数个烤好的大鸡腿围着你吹拉弹唱载歌载舞!令蝙蝠疯狂的浓郁香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往鼻子里钻。
而蝙蝠的四肢还被捆住了!
“就这样吧。”闻人歌满意地望着这个墨水瓶,点点头,无视了小黑豆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将其丢回了柜子里,啪的一声关上。
柏嘉良扯了扯唇角,眸子里都是笑意。
“妈咪……”
“怎么了?”闻人歌神清气爽。
“你好残忍。”
“啧,胳膊肘向外拐的小东西。”闻人歌笑骂一声,推了推她的胳膊,“快走快走,看不得你脖子上的伤。”
柏嘉良笑着裹好了围巾,一步三回头,却还记得闻人歌先前说过的话,用力挥挥手,“妈咪,我这几天会好好看报的!”
闻人歌表情一凝,又笑了出来,“好了,快滚蛋!”
可当柏嘉良溜达到门口时,她却再次出声。
“等等。”
柏嘉良茫然回头。
“妈咪?”
闻人歌依然带着那股熟悉的笑容,眸中却又几分纠结和挣扎,慢慢走过去,整了整她的衣服。
“两年,”她沉默了会,低声说,“这个时间门,即便对人类来说,也算不上有多长。”
“我知道。”柏嘉良一时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转往严肃方面了,只能点点头。
“这两年,你就和秦唯西待在一起吧,”闻人歌笑得温柔,“有时间门,好好练练武,你原本底子很好很扎实,现在秦唯西喂你那么多好东西,反而虚浮了,那柄半神器都不知道能发挥出几分作用。”
没等柏嘉良应声,她又说。
“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灭世的黑潮,整个人类都没有经历过灭世的黑潮,但我们应该能感受到,那些长寿种对黑潮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所以,决不能小觑。”
“这是另一场战争,注定残酷,注定会有牺牲,而且……由于有搅局者,还不知道这次会怎么发展,或许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我们要做好准备。”
她拍了拍彻底严肃起来的柏嘉良的肩膀。
“明白么?”
“我明白。”柏嘉良用力点头。
“所以,这两年,你赶紧和秦唯西把事办了。”
柏嘉良严肃的表情僵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的意思是……”她难得一次读不懂闻人歌的意思,迟疑着试探,“两年内完婚?”
“不是,”闻人歌顿时有些无语,压低声音重复,“把事办了!”
柏嘉良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惊问,“什么?!”
闻人歌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压得更低。
“把人办了。”
柏嘉良脸顿时烧得通红!结结巴巴,“妈咪,你,你怎么提这个?”
“呵,我是过来人,”闻人歌冷哼一声,又拍拍她的肩膀,摇摇头,“黑潮来临,一切以保家卫国为先,哪有那么多时间门戚戚我我。”
“好好珍惜吧,这两年。”
柏嘉良怔怔点头,哦了一声,又忍不住吐槽,“您之前那么严肃,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这件事不严肃吗?”
“严肃严肃。”柏嘉良从耳朵到脖子都烧得通红,嘴却咧得老大,“那,妈咪,我先走了?”
“滚吧滚吧。”
“好嘞!”
柏嘉良乐颠颠地溜了,留下闻人歌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她凝视着柏嘉良一蹦一跳的欢快背影,唇角带笑,却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黑潮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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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唯西!”柏嘉良穿过走廊,兴奋又带几分羞涩地推开了自己屋门。
倒挂在屋檐下的蝙蝠瞬间门展开翼翻了进来,化作心有余悸的秦唯西,清冷的脸蛋此时苦兮兮的,“闻人真狠。”
柏嘉良闻言,顿时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老蝙蝠。
纯情老蝙蝠还没有听到后面的对话?
“书上说蝙蝠都是聋子,你的分/身是没听到我后面和妈咪聊的东西吗?”她试探了一下。
“怎么可能?”秦唯西唉声叹气,“是你的血实在是太香了,我不得不屏蔽了那只分/身的五感,朦朦胧胧好像听到你们在说话,没听清说什么。”
柏嘉良唇角顿时扬起大大的笑容。
秦唯西看见她的反应,愣了愣,指了指自己,“你们说的和我有关?”
柏嘉良用力点点头,唇角笑意扩散。
“那是怎么了?”
柏嘉良望着一脸懵逼但严肃起来的公爵大人,笑得更加开心了,一个冲刺。
扑倒!
她将人直接压在了办公桌上。
蝙蝠好,易推倒。
“想亲亲吗?”秦唯西茫然发问。
这几乎是她这些天培养出来的基本反射了。
“不是。”
“啊?”
柏嘉良笑着,轻轻咬了口她脖子上的软肉,压低了声音。
“是要把事办了。”
“把事办了?”纯情蝙蝠懵逼。
“……把人办了。”
“把人办了?”纯情蝙蝠持续懵逼。
“……是要办了你!”:,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