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惠文皇帝多疑敏感人人皆知,又最喜欢坐山观虎斗。
奈何先帝在时,北镇抚就没钱。换了新帝,也没有得到特殊关照,自然跟东厂斗不起来,还眼看着东厂一天比一天膨胀。
东厂用的是大内的内帑,朝廷再穷跟他们也没有关系。而沈坚「舍身」巴结以后,东厂分来的差事一多,人们的俸禄自然也跟着涨上去了。谁跟钱过不去?
沈坚清楚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对这种「孝敬」自是坦然接受。
他将人拦在门口,大剌剌接来茶壶,吩咐道:“爷要睡会儿,别来打扰。”
差役正要点头答应,又听见沈坚阴沉沉道:“爷的刀向来不长眼,自己看着办。”
差役忙道:“爷放心,这小院儿咱都给您清空喽!除了皇爷,谁来都不让进!”
沈坚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摸了块儿碎银撂给他,“算你懂事儿。”
差役刚接下银子,便听见这位爷「砰」地将门儿关了,咯咯吱吱、急不可待的落闩。
屋里本有一壶凉水,泡来的信阳毛尖儿滚烫。他便倒出半杯又兑了凉水喝下。
喝得急,不由咳了两下。喉咙冒火那劲儿才下去了点,想来也和半夜就去刑房待着,有一定关系。
李德芳歪在椅子上,右手撑着侧颊,头发还是刚才那样没有束,好整以暇看着他道:“雕儿,醒了没有?”
沈坚握着茶杯,阔步过来,炫耀般道:“来摸。羡慕吧。”
李德芳一拳锤到他腹上,“滚床上去。”
沈坚眉眼间笑意忽然淡下,他半蹲下来,抬头望着李德芳,诚恳道:“看在今儿我「十七大寿」的份上,能不能……”
“不能。”李德芳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不就是想办事儿的时候,摘了蒙眼巾,睁眼看看?
故而李德芳想也不想就拒绝。
无他,李德芳只是不想再陷入那种屈辱恶心的回忆。他不想与床上的人对视、不想再像个玩物一样被人取笑。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这件事,他怕得要死。他在心里默默地劝自己,那个在他人胯下讨好承欢的萧蔚然,早已死了……
沈坚垂眼想了一会儿,忽然哦了一声,顽皮地笑了。
“我还当今日我生辰,你肯给我看上一眼。”沈坚虽然笑着,但眼里难免流出失落。
他毕竟不想拂了气氛,复打趣道,“不看就不看呗,小气的要死。”
沈坚从袖里掏了一条二尺多长的苍青色的帛子,缓缓覆住双眼,最后缚在脑后。
锐利的眼睛被遮得严实,帛子上掉了不少碎发,那张脸少了凶劲儿,忽然就显得稚气十足。
沈坚仰着头,仿佛在透过帛子在看向椅儿上的人。但那条帛李德芳查过,他确定,沈坚此刻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