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他们干吗?”徐文耀这下不干了,“我对你也毫不含糊,不,领导在哪干,咱就老老实实好好干。”
他句语气实在太猥琐,王铮一下想到了昨晚的运动,不由脸上发烫,骂道:“那我还让你停了,你有停吗?”
“你有让我停吗?我没听见,只听见你说,不要,停,不就是不要停吗?哈哈哈”
“给我滚一边去!”
过了一段时间后,徐文耀有天吃饭时不经意地对王铮提到,季云鹏终究还是辞职跑去找谢春生了。王铮也不多加评论,只是说到为止,就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徐文耀无奈地表示他还是不看好两人,但作为朋友,也只能等人有困难时,能帮就帮吧。
转眼时间已进入盛夏,g市酷热难当,却又时不时来一场雷阵雨,暑气氤氲,王铮受不住病了两天。徐文耀偏偏去了欧洲出差不在g市,想照看他也鞭长莫及,只好委托邹阿姨看着王铮,自己每天几个越洋电话现场遥控,王铮笑话他大惊小怪,小病他去凉茶铺喝杯凉茶就搞定了。徐文耀急得骂他,你小子敢胡乱对付就等着我回来打你屁股吧。
王铮心里对徐文耀的着急上火还是很受用,也不敢真的违背徐文耀的意愿。而且临近期末,他也开始忙活起来了,担任一组本科生答辩的评审老师。这个活之前几年他都干过,可谓驾轻就熟,也没想过会出问题,哪知道到了当天,还真出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有个学生论文写得很差,但因为他长期精神压抑,校医院出具了他患有中度忧郁症的证明,系里面不愿多事,便事先过来跟评审老师们打了招呼,让他们酌情平安送这个学生毕业就成了。哪知道这件事不知怎的,被其他本科生知道了,其中有一位的论文初审为优秀,但到了王铮这里,却因为答不上问题而被降为良好,那学生一怒,当时就吵开了。他认为教师评审有舞弊,为何能让一个差生通过论文,却要故意刁难他这样的优秀学生。
这件事原本也不算大,可被故意扭曲了这么宣扬,影响就变得很恶劣。偏偏那位学生的家长是g市政协里面做着不大不小的官,听说自己孩子出了这种事,立即单方面判断王铮一定不公平,用了各种关系给系里施压,要求他们严肃处理这种不公平事件,还不知从哪拿到王铮家里的电话,直接打电话给他,把他骂了一通,甚至言辞威胁,如果他不将自己儿子的论文成绩改为优秀,就要拿他如何如何。
王铮气得发抖,他一直呆在高校教书做研究,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家长。人倘若好好说话,他当然也会好好解释,可人一上来就拿权势压人,却正中了王铮最反感的地方。他沉默地挂了电话,立即就给系里写了很长的信,将这位学生论文中诸多重大纰漏给指摘出来,并直截了当地说,如果这样的论文都能拿优秀,那无异于降低我们系学生的优秀论文水准。
没人想到一向温和好说话的王老师会义正词严出示这样的证据,对方家长再无理取闹,这样的证据一摆出来,系领导都不好说什么了,况且z大百年名校,也断不能传出因惧怕一个学生家长的权势而降低对学生学术要求的道理。但样一来,原本可以息事宁人的事无形中便闹大了,系里对王铮的做法也不满意,那位家长更是扬言山水有相逢,让王铮走着瞧。
一事未平又添一事,过了几天,王铮被系里副主任给叫到学校,一位副主任属于外面的空降部队,刚来g大也不过一年,善于搞行政,学术上却没多大建树。但他为人圆滑世故,平时经常会给小恩小惠给一些年轻老师,所以人缘也不算差。
这副主任大概五十上下年纪,身材矮胖,发顶已经开始谢顶,他让王铮坐下后就坐到他对面,搓搓手,很为难地说:“小王啊,叫你来是有件事想跟你知会一声,听了你先有心理准备。”
王铮心里已有不祥的预感,他头:“您请。”
☆、第 58 章
副主任似乎不堪重负似的晃动了下脖子上比例偏大的脑袋,轻轻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小王啊,前段时间那位学生家长闹事,我们几个领导都知道让你受了委屈,那一位精神有问题的同学,确实是系里委托办公室的老师过去跟你们打招呼要你们手下留情的,当时只考虑到不能刺激那位同学的情绪,毕竟临近毕业学生要闹个自杀什么的,我们都是教书育人的,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是抑郁症。”王铮轻声打断了他。
“什么?”
“那位同学不是精神有问题,是患了抑郁症。两者在概念上是截然不同的。”
副主任有点窘,但他掩饰功夫极好,不悦的神色只一闪而过,点头说:“是,我口误了,反正就是那位同学,系里面虽然传达了让你们看着办的意思,但对着外人,我们绝对不会承认有这么回事,毕竟,涉及到公正的问题,还真就像闹事的家长说的,咱们什么时候,说出去都得一碗水端平。”
“我理解。”
“既然理解,年轻人为什么气性那么大,要出具那样的证据,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副主任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说,“小王啊,这点我要批评你,即使你再有理,再委屈,可也要讲究做事的方法,现在你那封信给捅到校领导那了,弄得我们这边很被动,对你往后的工作也很不利。”
“您直说吧,”王铮咬着下唇,微微握住拳头说,“您今天叫我来,到底什么意思?”
“你看你,年轻人又沉不住气。”副主任晃晃脑袋,佯装叹息了一声,说,“既然你要求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那位学生家长把你告到校长办公室了,他大概有点门路,跟校领导那也说得上话,一来二去的,原本内定你博士后出站就留校工作,现在看来有点悬……”
王铮只觉一股不快慢慢从胸腔涌了上来,他问:“他能告我什么?我一没缺师德,二没营私舞弊学术造假,三在系里这几年,代了多少课,做了多少工作,这都是有目共睹,凭什么……”
“你先冷静一下,别着急,来来,先喝口水。”副主任笑眯眯地指着桌上的一次性水杯,王铮举起来,喝了一口,又放下。
“小王啊,你还年轻,不太懂这些事也难怪。等过两年,不用我说,你就会全明白。这么讲吧,咱们系在全国来说都是大系,学科点多,你知道一年产出多少博士生博士后?小王,你专业水平是不错,可你离成为一位全国知名学者还有距离对吧?那系里在同等条件下,完全可以选择其他人而不选择你,你很优秀,可别人也很优秀啊。再说了,这几年文件有下达,禁止高校人才自产自销,系里的态度不鼓励留校任教的。当时之所以内定你,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的老板李教授行将退休,学科点人才跟不上,这才破格这么做,明白了吗?”
王铮心里憋闷得慌,但此时又能说什么?只得干涉着声点头说:“我明白。”
副主任见达到效果了,于是微微一笑,说:“不过嘛,你的成就系领导也是有目共睹,况且因为学生家长一闹,我们就得失去一位高端人才,这说出去也是笑话。所以说,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回转余地……”
王铮惊喜地问:“真的?”
“不瞒你说,我心里一直很认可你的工作,我也一直跟主任说,王铮老师是不可多得的教学与科研能力兼备的人才。哎呀,这工作可不好做,但谁让我不能眼看着你有困难却不帮一把呢?”
“谢谢您。”
“不用客气,让你们安心工作也是我的职责嘛。”副主任笑呵呵地站起来搓了搓手,含糊地说,“只是我工作这么忙,自己本身的专业就荒废了,好几年都没成果出来,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位置顶的压力是多方面的,行政教学科研什么的都得我管,人一忙起来,就没当初读书时静下心来做研究的状态,真是可惜啊,对了,小王啊,说起来我们可是同行,当初我念研究生的专业也是文学理论。”
王铮敷衍地笑了笑说:“是吗,那可真是荣幸。”
“不荣幸,不荣幸,看着昔日的校友一个个成为学科带头人,我却还没东西出来,心里那个惭愧啊,可我有什么办法?这些杂事我不做,你们一帮知识分子更是搞不懂。”
王铮不明白他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有些困惑,但还是很有耐性地听着。
“我听说你最近写了一本专著了?”
“哦,那个啊,”王铮老实地点头说,“写了挺久了,已经跟学校出版社联系好,修改完了就可以出……”
“咱们学校的出版社算什么,你那个题目我看了,大气魄,大眼光,该找著名的出版社出,还得请业内数一数二的专家写序言,写推荐,这样才能一炮而红,小王,学术圈越早奠定名声对你越有好处,你想,要不是你没名气,学生家长能这么闹?”
王铮摇头说:“我不够资格,而且我也不认识什么人……”
“我认识啊,”副主任热切地说,“我可以帮你联系国内一级出版社,帮你找好专家题词写跋,你什么都不用管,我甚至可以帮你把稿费谈高一个档次,我一分钱都不要你,”他顿了顿,笑着说,“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
“很简单的,在你的名字后面加上我的,这本书,算咱们联合的成果。”
王铮又惊又怒,站起来说:“这,这怎么可以……”
“小王,你别冲动,这个事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帮我这么个小忙,留校的事,我一定为你争取到底,不只这个,往后你在系里申请研究经费、申报课题、出国访问,我都可以优先给你开绿灯,说真的,要不是看好你的文章,我还真不想惹这么些麻烦……”
“不行,”王铮摇头说,“您这个要求,太……”话到嘴边,他硬生生把“过分”两个字咽了下去。
“别忙着拒绝,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副主任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再做决定不迟。小王啊,你也在高校里呆了这么多年,该明白资源就这么多,那为什么给了这位学者而不给其他人?难道大家学术能力相差真有这么大?未必吧。”
他笑容加深,亲切地加了一句:“小王,回去好好想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