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沈转首在甯阶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手轻揽着他的腰,抬眸望着远处,赏着雨景。
两人的头轻靠着,在这雨夜相互依靠着。
不管是曾经流逝的时光,还是接下来要经过的时光,像是从未改变过。
——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倚。
宓沈汲着甯阶身上的暖,目光发散地看着雨落在桃花上。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宓沈并不喜欢弹奏这首杜芜小调。
这首小调的确是他父母的定情曲。在他幼时,母亲也经常在夜晚哼唱哄他入睡。
但来梁陵后,这首小调就成了他的噩梦。
戎鸣从一开始就不愿白阑收自己为徒,哪怕已成定局,他见到宓沈不是甩脸色就是冷刀。
但他毕竟是母亲的父亲,在不可躲掉的孤寂中,也会思念母亲。
那时宓沈为了讨戎鸣欢心,就用着自己做的琴给他弹奏,以慰藉戎鸣的思女之情。
演奏完毕,戎鸣倒是暂可抚慰孤寂,但白阑却受了刺激,发了神经。
他对戎宿的恨都凝结在无数的鞭打之中……
伤口不断凝痂覆茧,宓沈也明白戎鸣知道白阑对他所谓的“惩戒”,但他并不去阻拦,因为他也恨自己。
宓沈学聪明了,再也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白阑已经受了刺激,梁陵一旦有人拿出十三弦的琴,白阑除了责罚那个弟子,也会再找借口惩戒自己。
若不是白帷最后把梁陵所有十三弦的琴烧掉,恐怕他后来也不会过得那般宁静。
再后来,宓沈就遇到了甯阶,并把他抱回了窃蓝山。
窃蓝空寂,甯阶那么大的孩子哪怕在外流浪多年,也还是会怕这种空寂,尤其是在雷雨夜,这种恐惧被翻涌的乌云不断扩大。
宓沈知道甯阶睡不着,就想哄他。
但他嘴笨,不会讲故事,也想学母亲轻哼,无奈嗓音清冷,哼出来的声音更是别扭怪异。
于是,宓沈只好再次拿出在灵袋中覆尘良久的琴,弹着曾令他生怖生压的杜芜小调,哄着甯阶入睡。
当宓沈的手在拨弄琴弦时,曾经受的鞭打炽痛再次作祟,顺着他的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早已消失不见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来。
但是,当宓沈看着甯阶将要入睡的面容时,他的心竟然奇异的安静下来。
他所受的伤痛,在那刻,被这毫不设防的睡颜给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