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瞬间眯起眼睛,右手偷摸着从草丛中抠了一点粘在叶子上的泥沙,笑道:“怎会。姑娘方才救我于水火,我若是连姑娘都怀疑,这尸体怕是也不用看了。”
“常公子,此言有理。”
“……那便烦请姑娘带路了。”秦双洛月刚扭头,常玉立即便将抠下来的泥沙放到鼻子前闻两下,嘴角瞬间上扬。果然是血。
第30章 公主闺阁床底藏身
秦双洛月领着他去了楼顶—公主的闺阁。常玉一直盯着脚下,耳中尽是脚踩上石梯后发出的杂音。这声音像极了前不久他轰唐非阳走时,正烧得噼啪响,直冒火星的柴堆声。倘若当时他能狠心点,现今也就不必如此纠结,更不必去道观承袭师父的衣钵了。而且,师父那些话,“你待在床上太久,想下去走走,稍微动一动手指就以为是轻伤。但其实还根本不能坐起来,真坐起来,为师这几天为你疗的伤就白疗了。”仔细想想,是有些道理的。也许,这些情感只是假象。他的情感不会假,但那个人对他的情感……此事一旦办妥,两人便各回各处,各司其职。在这段相互看不见的日子里,那个人也许能看懂自己的心,明白他这一路对常玉的情感,不过是友谊。不过仅来自于两人儿时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罢了。常玉想着。
身后猛然飘来一股清风,常玉本能地避开。一根银针从常玉眼前飞过,直直射向秦双洛月的头部。常玉能拦,但是没必要。反而他不拦,百利而无一害。倒还省得他自己动手。
秦双洛月刚要躲,谁知一声清脆的琴音飘来,她竟立在了原地。银针不偏不倚地刺向后脑的中心,而她依然站在原地,像是在赎罪。常玉看向四周,方才那股琴音……与当日琴绝山上听到的如出一辙。他突然想到什么,忙去扶秦双洛月。看到秦双洛月面容的那一刻,他差点惊出声。她脸色煞白,眼眶中的脓水与血肉清晰可见,眼球则化作一滩血水,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嘴角隐隐有血光闪,只因唇瓣闭得紧,这才没有流出。
常玉忙撇开头不去看她,手也慢慢松开她。这时才发现,她仍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精心雕刻的人像。
常玉刚要走,猛然一想还是觉得不妥。终是死者为大,总不能就让人家的尸体直直立在这儿的。他叹口气,刚摆出架势,还没来得及碰秦双洛月一下,便看到秦双洛月的脚下不知从哪儿生出一群蚂蚁来。他不免警觉起来。深宫大院常有人打扫,何来这么多蚂蚁?更何况还是公主寝宫。再者,这附近也并无甜食。方才还干干净净的石梯,忽然之间生出这么一群无家的蚂蚁来,岂不是诡异的紧?
他正想着,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团黑球似的东西正朝他飞来,他下意识逃开。那团东西飞得近了,原是群蝙蝠。蝙蝠群紧紧吸附在秦双洛月身上,那架势,完全是要把她身上仅存的一点点鲜血全部收入腹中。常玉皱起眉头,利用自己一身轻功,撒一把药粉便忙逃开。来回两三下,蝙蝠没什么感觉,他的药粉倒是快没了。可经过他这么一闹腾,蝙蝠也觉得这血吸的不痛快,登时便把目标转向常玉。
常玉一看蝙蝠全朝自己飞来,吓得拔腿就跑。可他那两条腿儿哪跑得过飞的呀,这不,还没怎么着呢,腿上就被咬一口。常玉吃痛去拍,不曾想没打到它,反而把它震飞了。常玉皱眉,为了印证自己心中那份猜想,他开始尽量找回从前的自己。利用轻功完成后翻,将内力全聚于掌心,一口气朝两侧打去。不出他所料,两侧的蝙蝠全部被震飞出去,再爬不起来。
常玉走到冰床前。他的内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想来……应该是师父看病的时候罢。毕竟当年,是他求着师父将自己的内力封住的,旁人若解,怕是解不开。“也对。当初想着再也不回去,才会将内力封存,并发誓永不再用道观所学之术。如今既要回去继承衣钵,自然是要把这些东西全还给我的……”如此一来,他不回去倒是真不行了。
“这是!黎漾!”常玉掀开盖尸布,惊讶道。确认是黎漾无误后,忙去探她的鼻息,“确实死了。”可……怎会?再怎么样,她也是公主啊,不过几月未见,竟就死了?而且还死的如此蹊跷,国之公主去世,不曾流露一点风声便罢,真要死,也当死在西隆,而不是乌雅国啊。不对,是圈套。
常玉瞬间茅塞顿开,刚要逃,便听得对面石梯有一阵轻微的噼啪声。他的目光转向温明兮……“不了不了。”一头钻进被白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床底,结果被吓了一跳狠的,“啊唔!”声音还没发完全,便被一只手给堵了回去。
唐非阳小声说:“嘘,是我。”
待常玉好不容易缓过来后,忙小声问道:“你不是被他们扔出去了?何时回来的?”唐非阳原是要回答的,却不料已经有人进来了。
那人走到床边,掀开盖着床底的白布,小声提醒一句:“衣服藏好。”唐非阳盯着他,“多谢提醒。”然后迅速把白布盖上。
常玉:“他不是派人把你扔出去的那个么?怎么这会儿又帮你了?”
“方才我侥幸从士兵手上逃脱,本想激怒他,还使他乱了心神,让我钻个空。谁曾想竟从他口中得知他喜欢乌雅国公主。公主死了,国王派人大张旗鼓的去抬尸体,结果公主的尸体谁都不让见。他心中也觉得蹊跷,便偷偷将我带了来。我此刻穿的就是乐师的衣服。”
天色已深,两人恰巧还躲在黑夜中最黑的床底。常玉虽看不见,却是个行动派,摸着唐非阳身上的衣服疑惑道:“酷暑天,乌雅国远不及西隆一半热,更何况如今正是立秋之季。这乐师的衣服,为何竟单薄成纱质的?你穿上这么个东西……身上可发凉?”
唐非阳犹豫再三,哪怕是黑夜,他也忍不住要闭上眼,“我此时活脱脱一副女乐师的扮相,自是纱衣。”后想了想,扭头看着常玉,补充着,“若说冷热,我并非如女子那般体寒,容易着凉,需得时刻照顾着。先不说男子本就比女子易热些,单说我曾在庸南受到过的训练,我也不可能会冷。”
常玉还未来得及沉默,手背猛然吃痛,他原以为是飞虫,一时没忍住,一巴掌朝手背飞去,结果什么也没有打到。正觉愁苦时,左肩也猛然一动,他发觉那东西到了脖颈处,便伸手去捏,更加疑惑了:“这似乎……是蚁虫。你为何没有被咬?”看向唐非阳,语气中有万分不满。毕竟若要说得罪,他方才是驱赶了蝙蝠不错,但也只是赶走蝙蝠罢了。虽说从前种种困难,他只想逃跑,可蝙蝠他不该打不过?这才出手罢了。说到底,蚁虫他是一只未赶,为何偏揪着他不放?
唐非阳微笑:“巫族之人,生来身上便涂抹了驱虫之物,除非刻意要寻,否则那些蚁虫什么的,死也别想近身。”
常玉闻言,忍不住往他身上凑:“你们的驱虫之物,最远可以驱多远?”唐非阳不去看他,反倒皱起眉头,第一个反应便是想把常玉推走。可转念一想,他那里蚁虫颇多,自己这一推,岂不将他推荐蚁窝了?如此想着,那只想抬起的手也才安稳下来,答,“这种距离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