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梦(1 / 2)

[HP]梦终有你 不蓝卡 5067 字 4天前

关上杰纳斯·西奇病房的房门,卡罗尔一下子就泄了劲,她弓背抵着门板,疲惫地摘下眼镜,抬手揉按着两侧突突发涨的太阳穴。

圣芒戈最近人力紧张,为了弥补好几个同事突然离职带来的空缺,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将近十八个小时。按理说这种强度的负荷不应该突破她的承受极限,但最近烦扰她的不止是工作上的事,诸多不可言说的焦虑让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因此疲惫此刻如潮水般在体内翻涌,大有冲垮她意志堤坝的势头。

还不行。

她在心里说。

还不到可以垮下的时候。

体内那股气力又缓缓撑了起来,过了一会,颅内的刺痛感也稍微缓解了一些,卡罗尔舒了口气,睁开眼睛,把镜框重新架回鼻梁上,抬起微微塌下来的肩膀,转身走向走廊另一头的楼梯。

走廊上没有人,低跟的皮鞋与瓷面地砖接触时响起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在空荡的四壁间弹射。

在今天之前,她的脚步声很少有这么平稳且清晰的时候——永远料想不到会以什么原因和状态前来就诊的病人,哭哭啼啼或者是吵吵嚷嚷的家属,皱着眉头行色匆匆的同事,絮叨着古怪而荒诞的自语的画像,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的脚步声也不免被同化得烦闷。

而最近,前来就医的病人越来越少——不知道该算是好还是坏,在眼下这种险恶的社会氛围中,没什么人还有闲心往自己和别人身上捣鼓乱七八糟的魔咒。治疗师们也出于各种原因,找了不同的理由辞职。画像里的人虽然死了都不知道几百年了,与活人的牵扯却还斩不断,目光闪烁着或沉默或私语或时隐时现。

不知道这样的清净还能维持几天。

趁着没人,卡罗尔放肆地伸了个懒腰,用力甩手臂活动着僵硬的肩背肌肉,龇牙咧嘴地露出酸爽的表情,顺便把手伸进领口调整肩带的位置。

——大胸的弊处就是这样,负担总是比别人大一点。

然而正当她踩着摇摇晃晃的楼梯往上走时,突然从上面传下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连忙抽出手拉平衣服,摆正表情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走下来的是个年轻的女孩,规规矩矩地穿着圣芒戈统一的绿袍,脸圆圆的,双颊上点缀着些许雀斑,看起来就像院子里刚冒头的圆白菜。她明显心神不宁,差点迎面撞上卡罗尔,连忙旋着脚跟避让到一边连连道歉。

“对不起,弗洛加特女士,我没注意……”

“我没事,柯伊尔小姐。”卡罗尔瞥了眼她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琼安·柯伊尔,是刚入院半年的实习生。

琼安略有些紧张地抿嘴一笑,似乎不敢直视卡罗尔的眼睛,抱紧胸前的记录本就要继续往下走,没下两步就听到背后响起让她浑身一僵的声音。

“柯伊尔小姐,我记得你排的是早上七点以后的班。”

琼安转过身,仰头看着居高临下望着她的卡罗尔,那张因为过分艳丽而显出几分尖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深邃上挑的深褐色眼睛在细框的银边眼镜后意味不明地闪烁。

卡罗尔·弗洛加特,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副院长,医院里所有治疗师最害怕的人。

在琼安刚进圣芒戈的时候,负责带她的治疗师派伊先生就曾小声叮嘱过,这个女人非常不好招惹,尤其是在工作上,一点点的失误被她抓住,轻则斥责写报告,重则加班扣工资,最严重的,甚至不通过院长直接把人辞退。

派伊似乎就曾因为在某次危险的治疗中擅自尝试麻瓜疗法而被弗洛加特女士狠狠训斥了一顿。

“一般泼辣的美女被形容成带刺的玫瑰,这位可不是,这位简直就是魔鬼藤上开出的毒花。”他摇头说。

琼安脸上闪过慌乱,她没想到忙碌而冷漠的副院长还记得她这种小透明的排班。她很想表现得镇定一点,怎么说她也已经毕业了,起码不该像个对着教授的违反校规的学生——虽然面前的弗洛加特女士总会让她联想到威严的麦格教授和苛刻的斯内普教授。

“是的。”她声音发颤。

“我想交班的时间应该还没到?”卡罗尔的视线越过琼安落到楼梯平台上的窗户上,窗栅后是一片浓黑。

“哦,是的。我、我没什么事,就提前来看看。”

“我真为圣芒戈拥有像你这样一个辛勤的员工而感到骄傲。”卡罗尔红唇一掀,她本来长得就有些攻击性,这么一笑,在显露出让人晃神的迷人风情的同时,更加浓重的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琼安的脸色瞬间苍白,“但你不是负责二楼的生物伤害科吗?为什么手里拿着的是三楼奇异病菌感染科的巡查记录本?”

琼安攥紧了记录本,沉默了一会,小声说:“黛西说她有事要请假几天,所以……请我给她代班一下。”

“请假?”卡罗尔抬了抬眉毛,“道克瑞先生允许了吗?”

琼安低着头不说话,卡罗尔也不再多说什么,“行了,你去忙吧。”她转身上楼。

“弗罗加特女士。”

她回头,琼安耸着眉毛害怕地看着她,嗫嚅着说:“黛西她……真的不能再回来了吗?”

“按照拉尔夫·道克瑞先生上周下达的通知——所有未经允许的擅离职守与辞职等同——是的。”

冰冷的语气像举起的魔杖一样吓住了琼安,她的眼里开始蓄起眼泪,却仍然强迫自己开口,“可、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到处都是食死徒……黛西的父母都是麻瓜……她会害怕是……”

“——是很正常的。”卡罗尔用不耐烦的口吻接上了琼安的话,顿了顿,语气又缓和几分,注视着她说,“但是,我想柯伊尔小姐应该还记得进入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时做的宣誓,否则你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琼安不堪与卡罗尔直视的重压,再次低下了头。

卡罗尔则转头透过窗户看向阴云笼罩的夜空,插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摩挲着魔杖。她的心情其实并不如脸上的表情一样平静,但语气还是淡淡的:“柯伊尔小姐,我想你应该要知道,我们的身份不仅是治疗师,还是战士。我们曾宣誓,我们的魔杖将永远与伤痛为敌,与死神作战,不避危难,忠贞职守。”

转回头,琼安怔怔地望着她。

“害怕受伤,想要保护家人,这是人性,确实不好苛责。但在违背誓言,抛弃同伴,背叛信仰之后,她就不再是我们的战友了。”卡罗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琼安颤抖的肩膀,轻声说,“我们才是。”

“说得好!”楼梯墙上本在围观的画像纷纷出声,一个穿着中世纪礼服的老女巫激动地捏紧手里的手帕,狠狠地擤了下鼻子,然后扔在了旁边想要伸过手来安慰她的男巫脸上,高喊着,“战斗!战斗的时刻来临了!我们治疗师永远是黎明来临前的守夜人!”

被画像们高昂的情绪感染,琼安的神色也逐渐坚定起来,像是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她语气郑重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弗洛加特女士。”

“那是你的事,”卡罗尔像是从未表露过亲近一样利落地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说,“既然自作主张代了别人的班,那就把两层楼的工作都完成好,别让我发现记录上有差错。”

好吓人!

琼安脖子一缩,连忙慌张地跑下楼梯。

楼梯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后看了眼窗外,卡罗尔步履平稳地踩着楼梯上行。到了六楼,她经过一道道双扇门来到了走廊尽头,懒散地敲了敲挂着“院长办公室”铭牌的橡木门。

“进来。”里面的人高声喊。推开门,卡罗尔就听见他继续说:“没事,你说。”

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像是被人用魔杖指着一样语速飞快地说:“……我确定,拉尔夫,我敢以我去世的曾祖父的名字发誓,从我家的阁楼上能清楚地看见有两个巨人在霍格沃茨肆无忌惮地行动!你想说为什么晚上能看见?霍格沃茨肯定着火了!火光映红了天空的一角!霍格莫德的宵禁也解除了,我开门小心地试探了一下,现在出门不会引发警报——当然,根本没有人敢出门。所有人都躲在窗户后面,像泡在魔药瓶里的蟾蜍,瞪着两只眼睛,盯着对面窗户里的两只眼睛……”

办公室里的大理石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一个还戴着呢绒睡帽的脑袋惊恐地在火焰里飞速开合着嘴巴,他的眼珠拼命往眼角的方向滚,看起来非常想要回头观察一下身后是否有闯入者,但他又不能中断对话,只能这么不安地忍耐着。

“别紧张,老朋友,就算真的倒霉地让食死徒掌控了霍格沃茨,情况对你孙女而言也不会有多糟糕。毕竟从你曾祖父开始算起,你全家都是巫师。”背对着卡罗尔坐在壁炉前的人像是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头也不回地笑呵呵地说。他身材矮小,整个人几乎陷进了扶手椅里,从后面只能看到他那一小片光秃秃的头顶。

卡罗尔轻轻关上门,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如地走倒橱柜边拿起茶壶倒茶,捧着茶杯一边喝一边听他们的交谈。

“你说的是没错,可谁知道等……”壁炉里的老头神经质地清了下喉咙,把那个名字含混了过去,“……真正掌权了,会怎么定义纯血统呢?万一他规定往上数七代都是巫师的才算正经纯血统,我的小莎拉可就成了混血了。”

秃顶老头低声咕哝:“我倒希望他真有这么傻。”

“你说什么?”

“我说,那你就祈祷今晚会像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邪恶溃败,迎来光明。”扶手椅上的人用轻描淡写地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