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受了什么人的影响吗?可是,咱们身边也没有谁是同性恋啊......”
“两个男人真的可以在一起,什么都能做吗?”
“生不了小孩怎么办?”
闻阅:“......”
周童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碎碎念了一路,完全不给闻阅任何斟酌和回答的空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语速快得令人一度怀疑他究竟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他自己。
直到快要走到宿舍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时他才停下,回头望向止步不前的闻阅,不明所以道:“干嘛?走啊。”
闻阅疑惑地打量了他片刻:“我还以为你被我妈魂穿了。”
周童这才察觉自己刚才的言行在闻阅眼里十分地不对劲,连忙心虚地揉了揉鼻子,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不是,替你爸你妈操心你么......”
闻阅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又赶紧接着找补,试图岔开话题:“扯了半天,你倒是说清楚,涂队怎么就不喜欢你,拒绝你了?”
一说起这些闻阅又泄气了:“他说了,让我不要打他的主意,不管是男是女,他一概没有兴趣。”
周童做了个吃惊的表情:“这么绝?”
闻阅点点头:“嗯。他说他不相信什么狗屁爱情。”
...
这确实是涂科的原话。但闻阅没好意思说的部分还有很多。他觉得太丢脸,太挫败了,平生第一次主动向别人示爱,却吃了一碗如此绝情的闭门羹,着实让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他自觉已经把脸面全都豁出去了,先是别别扭扭不肯坐救护车转院回北临,死皮赖脸地上了涂科的车;回程时又牟足了劲儿没话找话跟他聊天,师父长师父短地喊了一路,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我爸教育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教我打拳,我教你吃鸡,百分之百包教包会。
现在回想涂科当时的脸色,没给他一脚踹下车去算他走运。
大概顾及他是个病号,又被强行安了个师父的身份,面对如此变着花样烦人的闻阅,涂科一直默默忍耐着没有发作。中途他接了几个电话,因为没带耳机所以开了免提,于是所有的通话内容就都被闻阅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涂科倒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也不回避。
头一个是讲旭,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质问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嗓门之大、情绪之愤怒把坐在副驾驶的闻阅吓得一哆嗦,只可惜一句说完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电话就被挂断,再打过来涂科索性就不接了。
便宜爹不行又换亲妈上,无奈涂大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摆明了故意跟他们过不去,一句给面子的话都没有。
经历了两段婚姻,两任汉族丈夫,常年生活在汉族人聚集的城市,涂科妈妈的汉语依旧说得不好。她字斟句酌,谨小慎微地讨好着自己的儿子,先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回来吃饭,又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训练累不累,得到几句不咸不淡的回应,最后才犹犹豫豫地打听起贺局长女儿告诉她的事情。
没等她问几句,涂科便极不耐烦地打断道:“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痛快告诉你吧,真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闻阅听见电话里传出涂科妈妈带着几分自责的声音。
“是妈妈不好,可妈妈真不愿意看到你的婚恋观被父母的婚姻问题影响......”
涂科嗤笑一声,挑起眼角瞥了闻阅一眼。
“婚恋观?这是性取向,天生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想太多了,你就是再嫁个十次八次,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跟我道歉不如去给我爸上两柱香,等他夜里托梦,你再问问他肯不肯原谅你吧。”
“哦,对不起,忘了你信伊斯兰教。那就念经吧,也许比烧香管用。”
闻阅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封闭五感六识,尝试当个聋子。他云里雾里地听了半天,大概也明白了几分,顿时对涂科又多了些心疼与同情,一番尖酸刻薄的言辞让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极尽所能给这个看似强悍、落拓不羁又满心伤痕的男人一个温暖幸福的归宿。
他毫无准备,兀自脸红,心跳被这个突如其来,自作多情的念头打乱了节拍,如同擂鼓。
最后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涂科的耐心已经耗尽,接通后张口就来:“有完没完?”
电话那头明显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听一个老人的声音试探道:“宝宝?”
涂科:“......”
闻阅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被灭口的威胁,只好拼命眨着无辜的大眼:宝宝饶命,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涂奶奶近日在郊外疗养,宅子里没装wifi,手机因为连着看了好几天抖音又斗地主,话费和流量严重告急。涂科出警三天没功夫帮她充值,这通电话她是借邻居家的座机打来的。
贺局长的女儿是涂科妈妈相中的。尽管不待见自己的儿媳,但在宝贝孙子的终身大事上,涂奶奶和她倒是莫名其妙有着高度共识,从始至终不谋而合地致力于为涂科安排各种相亲,并且表现出了老一辈人百折不挠,越挫越勇的精神境界。
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说起话来还像个豆蔻少女,涂科倒成了长辈。涂奶奶没有立刻盘问,只是很“随意”地打听了一下贺小姐口中所说的“小男孩”姓甚名谁,年芳几许,跟着又说了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最后才不容反驳地命令道:“找个时间把这个小闻带回来给我看看再说。”
小男孩闻阅已经臊得抬不起头了。
涂科一见他这幅可可怜怜的害羞模样就忍不住想使坏。
啧,这小脸儿红得。
于是立马答应了奶奶的要求。
挂电话前,涂奶奶又让涂科叫贝贝有空也一起去家里吃饭。
闻阅:“......”
宝宝贝贝......这小名儿起的,比闻金宝夫妇的品位还俗。
怎么不叫舒克和贝塔?
…
一百三十公里的路程不出一个小时就跑完了。涂科再三确认,闻阅都说自己没事,坚决不去医院。
本来体内就缺乏水分,这一路下来闻阅的嘴唇都起皮了。涂科话说多了也渴得够呛,于是拐进沿途一间超市门前的停车场,打算去搬一件纯净水备在车上。
勤务车没有倒车雷达,入库的时候涂科一手打方向盘,一手扶在闻阅的椅背上,身体扭过半边,盯着后方的角度和距离。
就是这个时候,闻阅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一个没忍住伸长脖子凑了过去,飞快一下亲在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侧脸上。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倒先把自己闹了个脸红。而涂科竟然毫无反应,直到稳稳当当把车停进车位,熄了火,拉上手刹后也没把手收回来,还就着这个姿势越靠越近,似笑非笑的表情叫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