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龙的情况很糟糕。
非常、非常、非常糟糕。
这是安西泽在把男人费力地抗上沙发,然后初步往他脑子里查探进意思精神力后,得出的结论。
“他好像从来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精神力训练,厄尔。”
安西泽描述着他在阿诺德大脑里看到的情形:“他大脑里的精神力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已经快把他的精神领域扎成蜂窝了。”
厄尔“噢”了一声:“那确实有够糟糕的,所以——”
安西泽眼神一凝:“所以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给他治疗。”
厄尔:“我是说。”他打断了正准备动作的安西泽,“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给他穿件衣服?”
安西泽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
对吼。
他先前过于震惊这条幼龙千疮百孔的精神世界,因为那几乎可以被当做教科书般的反面案例,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事情,现在被厄尔一提醒才发现。
男人没有穿衣服。
换个说法就是。
他全.裸。
而安西泽现在为了能更好地探查到他精神领域的情况,保持着倾身向前的姿态,一只手贴在男人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撑着男人的肩膀。
手底下的触感很硬,是实打实的肌肉,带着一点皮肤的温热和回弹的韧性。
阿诺德的肤色偏深,即便只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也能看得出和安西泽撑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概是因为来之前在洗澡的缘故,他身上是很清爽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宽阔的肩膀把沙发撑得有些变形,平时安西泽能整个窝进去的沙发,被男人躺得像个沙发玩具。
精壮的胸膛和整齐排列的腹肌上还沾着一点没来得及洗掉的泡沫,再往下——
好了,不能注意的地方就不要去注意了。
尊重未成年龙隐私,从成年虫族王子做起,哪怕他真的——
厄尔:“他真的很大。”
安西泽:“你一定要说出来吗。”
厄尔很坦然:“没事的,虫族不需要靠这个传宗接代,所以你也不用自卑。”
安西泽:“谢谢了,我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攀比心理。”
他说完,扭头去屋子里给男人找了一件衣服,但是他发现,他们俩的体型确实有一定差距,他的一件卫衣只够遮住男人的一节胳膊和半只手臂。
最后。
男人身上盖了一条他整个衣柜里,摊开以后覆盖率最大的围巾。
不能再拖了。
等做完这些,想到对方随时可能因为暴动的精神力,变成书上形容的那种失去理智只知道破坏的怪物,安西泽深感责任重大,撸起半截袖子,轻轻拨开男人的额发。
正要把额头贴上去的时候。
“你确定要这么干?”厄尔忍不住最后向他确认了一遍,“虽然说这也能缓解你结合期暴涨的精神力,但是——”
“你有没有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安西泽沉默了片刻。
他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的伤疤上。
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以他现在观察到的信息来看,这条龙在地球的生活并不好。
甚至可以说相当糟糕。
暴动的精神力会带来持续且不停歇的头疼,那大概比结合期的头疼还要疼上好几倍,并且这条幼龙没有心脏,他很可能在这几十年里一直用一具没有供血的躯体存活,这绝对不是寻常种族能坚持下来的事情。
安西泽无法想象阿诺德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光是代入了一下,就觉得头皮都要炸开。
安西泽一只手托着男人后颈上方,轻轻地用额头抵住他的眉心。
“我知道,但是我不是农夫。”
.
给同类泰坦或者超等外星生物修复精神领域,补充精神力,是虫族特有的能力,尤其是在结合期来临,虫族脑子里的精神力暴涨的时候。
这也是虫族的和亲事业长盛不衰的原因。
和亲就是安西泽生来的“使命”,所以怎么用精神力也是他从小学习的一环,只不过在那之前他一直都是用老师提供的道具进行模拟,实打实地帮谁疏导精神力,这还是头一回。
尤其还是疏导一个被自己的精神力捅成了蜂窝煤的精神领域。
修复的速度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慢上许多。
安西泽耐心地将精神力通过两人相连的眉心引进男人的大脑,那些精神力缓慢地填补着对方精神领域的窟窿,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千百道缝隙里也只填平了不过一道。
如果说安西泽的精神领域是一座开满永生花的花圃。
那男人的精神领域就是布满了裂纹的裂土,不仅看不见一丝生机,甚至连填平希望也没有。
安西泽有些撑不住了。
他一点点收回自己的精神触须,打算这次先到此为止,但就在他想要抽离的那一瞬间,男人那些原本已经被安抚好的精神力又再次躁动起来。
它们在裂土上翻滚涌动,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紧紧缠上了安西泽的精神触须。
一瞬间,神经传来麻痒的感觉,带着些微刺痛。
安西泽一个没防备,原本撑在沙发扶手上的两只手一软,直接摔了下去。
鼻翼结结实实撞在男人坚硬的肋骨上,安西泽一下痛出了泪花,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有些艰难地伸手扶着两边的沙发扶手,想要借此直起身来,但还没用力,头顶的气息忽然变得浓郁起来。
他要醒了!
安西泽抬眼看去,下一刻,便对上了一双低头看他的,目光仿佛锁定了猎物一般的金色眼睛。
不是要醒了。
是已经醒了!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恶意笼罩了安西泽的全身,他能感觉到男人抬起右手放在了他的后颈上,干燥而略带一些粗糙的掌心在后脖颈那块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的脖子拧断。
有哪里不太对劲。
安西泽又朝上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男人那双金色的眼睛里,中间红色的竖瞳并没有出现。这意味着,清醒的只是他充满戒备的潜意识。
所以,此刻。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各种不经压抑的,嗜血和暴虐。
跟之前见面时的凶狠不一样,这一次,是能让人透过虹膜仿佛要闻到血腥味的眼神,充满了果决、狠辣和杀意,就好像在以此宣告,没人能在他昏迷的时候对他下手,他就是在这种杀戮与夹缝之中存活至今的。
安西泽咬了咬牙,这次他动作很快地用两只手托住了男人的后脑,大拇指穿过男人耳后,直起身,额头再次贴上了男人的眉心。
温暖的精神力再度降临在干涸且狂躁的精神领域。
男人动作一僵,连带在安西泽后脖颈上摩挲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放轻松。”安西泽安抚地小声说着,柔软的声音像带着魔力一样,“不要对抗我,我们是同类。”
男人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放松下来,那双眼睛眼神逐渐变得平和,到甚至有一些呆滞,原本放在安西泽脖子上的手也缓缓垂下来,无意识地放在了对方腰间。
正好按在了结合印的位置。
安西泽一瞬间头皮和浑身汗毛都要炸开了。
精神触须被死死缠住不放地汲取精神力就算了,结合印还被按住。
这很要命——
相当要命!
“你——”这种难耐的感觉已经开始泛起潮红,声音也从刚才的清晰柔软变得黏腻起来,带着一点责怪的意味,“你放松一点!”
但还在昏迷状态下的男人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他像一块干了太久的海绵,一遇到水,就想一滴不剩地把他容纳在内。
安西泽彻底撑不住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在脑子里喊了一声:“厄尔。”
厄尔:“我知道,你放心吧。”
尽管平时很喜欢说话挤兑他,但关键时刻,眷属还是很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