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到常迩眼前,望着这不谙人世的妖,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务求看清:“你如果想不到,我来告诉你。从此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连仪。他虽然活着,却无人知他姓名。他没有过去,没有将来,生也好,死也罢,亲人故友,不能相见,无从知悉。”
“常迩,那是我兄长。我求你,能不能救一救他?如果他的身份保不住,你能不能,带他逃出去?”
常迩已经有很久不能正常听到声音,此时却还觉得阿溪的话像是就在耳边——又或者,在颅内深处。
她的掌心一片冰冷,几乎是木然地作了回应:“阿溪,我答应过他,要……护好你啊。”
阿溪眼中的泪在这一刻潸然而下,心底隐藏了太久的秘密几乎蛀空了她,血液流经五脏,罪与恶日益生长。
“常迩,我的哥哥,已经为我死过一次了。我不能……再一次,看着他这么死了……你明白吗?!”
——
城中流言四起。
“致知妙物坊那边都被官兵围起来了,好大阵仗!”
“我从另一边过来的,连府也被围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
“听我一个兄弟说,是连家这书坊里印了禁书,被发现了。”
“不能吧?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
“连公子呢?”
“没瞧见……”
铜墙幽深,挡得了流言,却挡不住……开了灵智的兔子。
它嗅觉极好——故而,凭着记忆,在刑部的大牢里,避开了沿途巡查的衙役,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那个人倚坐在墙边动也不动,白绫尚且好端端系在头上,然而一身素衣污晦,狼狈异常。他听力极好,在一片昏暗之中,循着窸簌的声响,转过了头。
巴掌大的影子穿过了狭窄的栅栏,来到他跟前时,已经是一个姑娘家的样子。
连仪刹那间震惊多过一切,立即起身,本想问什么,那姑娘却一步未停,直到扑到他怀中,一双手牢牢地抱住了他。
暖意裹着他,令他的双手已经先一步拥住了常迩。
连仪抱着这妖,心脏被酸涩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