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奢入俭难,没有倚仗在手中时即便入睡都不安稳——若非有连仪在身边的话。
只是折腾了这一阵,常迩又感觉精力消耗了大半。连仪探了探她的脉,放心不下,唯恐常迩这几天以来的虚乏积在体内难以散出反成沉疴,索性带上她去了一趟城中的药铺,买了两剂安神宁气的药,而后再次回了客栈,借了掌柜的药炉细火慢熬。
常迩则搬了矮凳坐在客栈的后院里,一边缓缓醒丹,一边看着连仪煎药。
阳光和暖,青年素衣柔煦,满身烟火气。
东风含温摇曵,她无意识地虚虚拢住,回过神不由弯起唇角。
离山之后她时而怀念故友与故地,只因她所有天生地长的放肆都止步于人间之外,而这一刻她却隐约明白了自己真正惦念的是什么。
“到了陇西之后,你想做什么?”常迩支着脑袋问。
连仪稍愣,抬头看她一眼,道:“还没想好。”
陇西偏远,致知妙物坊的势力还没拓展过去。如今书坊由成衍实际接管,没有意外的话,进驻陇西也是早晚的事。连仪之前就没想过长久隐瞒自己的行踪,只是有必要给成衍一段时间来确认自己别无他想——自然,连仪对陇西具体情况知之甚少,如何安身立命有待考察。
“当个大夫怎么样?”常迩笑道,“你给人看病,我替你写药方和医案。别人以为你眼盲,又见你医术非凡,多半会把你当神医。”
连仪闻言恍了一下神,也露出一点笑意:“听起来不错。”
“我们去别人开的医馆里,还是自己开一间?自己开的话自在一点,不过我们只有两个人,还得招人帮忙。去现成医馆的话,又可能受人排挤。或者……”
“怎样都好,”连仪端着药走到她面前,打断了她的絮语,“都听你的。不过现在要先麻烦常迩大人试一试我的水准。”
他低头望着常迩,唇角的笑意恬然温柔。常迩忽然有点渴,接了药,心不在焉地慢慢喝下。
她把碗递回,松手时没来由地生出不舍,指尖仿佛有了自主意识,搭在连仪低垂的腕上。连仪微愣,看着她无声询问。常迩凝目不语,却刹那间了悟本能所想。
于是借力而起,牵引他倾身俯就。
连仪的错愕在尝到甘草的清甜时彻底湮灭——那是他为常迩煎的安神药中的一味,却在此时引出他的满心欲念。他只手接住常迩无所依凭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空荡的碗,免它惊破他好梦沉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