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原野微微攥紧手上的领带。
沈燃青头发凌乱散落遮着眉眼,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
只是与他严谨的神情不符的是,他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夜灯。
陆原野把它拧灭掉。
视线骤然失去焦点,茫然的黑色中蝉鸣声响起。沈燃青感觉到陆原野的手撑在了旁边,他身上炙热的温度,似乎无需接触就能传达到他的身上。
沈燃青正想说话。
陆原野轻轻拨开遮住他面颊的头发,俯身轻笑,调子慢慢的,“就算我要做什么,也算不上乱来吧。”
他们现在可不是陌生人或者朋友的关系了。
少年微微沙哑的嗓音在耳边扑出热气。
薄荷叶沁凉,木质香根草散出零星涩苦,清爽干净,沈燃青困顿的酒意都清醒不少。
陆原野手指慢慢碰到他的衣领,幽夜下依旧明亮的眼睛低垂。
沈燃青下意识想要阻拦。
但陆原野只是把领子往上提了下,眼睛认真地帮他仔细扣好。
沈燃青微怔,摸了摸扣子,好像还残留他身上的温度。
陆原野把一边准备好的衣服塞给他,“快去洗澡。”
沈燃青抱着衣服,低头看看,才知道误会了。
原来陆原野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反倒是他自己的脑袋不太清醒。
沈燃青道:“抱歉。”
陆原野立刻顺杆子爬笑出尖尖的虎牙,说:“那哥哥要想办法补偿我啊。”
这样子,明显说晚了都怕沈燃青后悔。
沈燃青:“……”
半晌,他道,“好。”
礼物而已。
沈燃青洗澡很快,出来之后掀开被子躺下,才想起这里还有其他人。
陆原野翻个身让出位置。
沈燃青睡过去。
陆原野摸着他湿润的发尖,还觉得好不真实。
他睡不着。
接着月色扭头,看到沈燃青已经安静地闭眼了。
他翻身靠过来过来,“你睡着了吗?哥哥。”
过了好一会儿,沈燃青轻声说:“不要明知故问。”
陆原野笑出声。
离得太近,沈燃青甚至感受到他胸腔微微的震动感。
窗帘被沁凉的晚风吹起来了,陆原野的声音也像一阵风。
他问:“你喜不喜欢我啊。”
如果沈燃青说不喜欢,那就是清醒着。要是说喜欢……陆原野就勉强当作他是酒后吐真言了。
想想还有点后悔,其实应该早点问。
因为就算醉酒了,现在也清醒得差不多了。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沈燃青微微睁开眼。
陆原野在被子底下把玩他的手,不着急等这个答案。
沈燃青话音轻轻:“不喜欢。”
陆原野眼眸一动,手指下意识用力,又马上松开。
有点难过失望,但好像也是意料之中。
他正想问问沈燃青为什么答应那个无聊又无赖的赌局,为什么要给他那个机会。
明明他问出口的时候,觉得沈燃青是不会同意的。
沈燃青这么聪明理智的人,在可以做出选择的时候,怎会接受完全以概率量化的事件发生。
事实上,不仅陆原野觉得疑惑,连沈燃青都觉得自己太奇怪了。
他选择对陆原野的赌局说出“好”,就是他犯的第一个错误。
窗外的树叶沙沙,沈燃青黢黑的眼眸像是借了月光夜色的墨彩。
他笑一下,轻声道:“才怪。”
话音未落,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走在一错再错的道路上。
他不该答应陆原野的赌局,不该将既定的结局逆转,可是,他还是全都做了。
他想看陆原野神采飞扬的样子。
陆原野代表火、风、云朵,悬崖的鹰隼,一切自由而蓬勃的东西,代表沈燃青唯一的向往,以及他绝不可能拥有的人生。
沈燃青被好多人憧憬,赞誉他是春天的风。
但是他知道,被禁锢在四季时令里的春天,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一切都有约定俗成的道路。
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就已经知道结局。
但陆原野不一样,他的人生真好。
沈燃青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却从没说出口。
不喜欢。
——才怪。
陆原野喉结一动。他好像觉得自己听错了,扭头,哑着嗓音,“你说什么?”
不是可以用受宠若惊就能够表达的事情,而是。
好像日月共醒再不更迭,好像水面融化小行星,好像吹过河岸的西南季风,抵达了北方的沙漠。
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在身边发生,包括了爱。
沈燃青正想继续说什么,陆原野捂住他的嘴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能够猜到他的心思,斩钉截铁:“不许说。”
沈燃青看着他。
陆原野垂着眼看他:“如果不是我想听的,就别说。”
手松开,沈燃青果然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原野反倒觉得喉咙口像是被堵住一样,蹙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