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相辜春来牵微生,便是经常来捉腕子,这是一个略带强势且不容置喙的举动,从他教与他第一招剑诀,抬起微生握剑的手的刹那,到如今这习惯也未曾改变。
相辜春也有他不为人知的固执,否则他也不会提出那个让微生留在含山的要求,即便最后那个许诺已如川河流去,他却始终持着一个顽固的念头。
这念头压在天命沉重的桎梏的低端,是一只轻盈的蜉蝣,扑棱着翅膀散着微光,照亮大阵下日复一日的沉寂与昏沉。
翩翩在他心头划过,留下一丝足以回味多年的甘甜。
——微生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从纤弱地仿佛一合掌便能圈住的少年细骨,到渐而长成了如今模样,往事迭起,如雪如絮,纷纷落了满身。
时渊似乎是轻唤了他一声,听来尤为沙哑低沉。
他好像又回到了下阵前的夜里,那编织而起的幻梦之中,他倾身拢下一片阴影,将他师尊密不透风地藏在里面,再无刀剑摧折,亦无身不由己。
就像是话本子里那些占有偏执发作的徒弟一样,不顾一切,把安然睡着的仙君揉在怀中。
可最后也不过是留下一个吻罢了,仓促地不成体统。
他顺势托起沈折雪搭在他腕上的手,炙热的气息穿行于指缝。
沈折雪望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下头,却在下一刻视野内一阵天旋地转,被时渊抱住,向卧房走去。
鼓动的心跳声贴在耳畔,风灵吹着廊下悬挂的玉铎,拨开层层叠叠的幔帐,在生死关隘的绝境前,将梦拉入了现实。
*
次日巳时,沈折雪与时渊收拾过后,走出了三盏酒顶上的庭院。
留在含山的谢逐春等人已经等在外头。
那剑灵坦荡,最先大步走到沈折雪跟前,眼风撇过沈折雪领口那处,扶额叹了口气。
随后他却又状如轻松道:“这次我就不要你带我啦,想想现在我也是个人了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搞不好还要添乱,南界文烟那边就拜托你了……”
他哽了一下,转而再去拍时渊的肩膀,是十分沉重的力道,又道:“你也是,虽说我现在也很想揍你,但现在就先欠着,拱走了辜春剑剑主的账以后我一定要找你算,你小子万千给我囫囵着回来。”
谢逐春向来能说会道,此刻却再讲不出其他半句,袁洗砚十分明目张胆地给他递了张帕子,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却到底还是扯过帕子抹了把脸。
周凌上前来,郑重道:“紫衣醒的是昨日,托我一定传达一句话过来,邪流的渗透后帝子降兮的诸位灵君受天道钳制,已失了卜卦之能,所求最后一卦被篡改了传出来,就是那句‘青萍风起,长冬入夜’,其实原卦并不是这样,而是‘青萍风起,长明破夜’,是逢凶化吉的意思。”
紫蝴蝶绕着他们蹁跹了几圈,洒下点点灵光。
沈折雪道:“好,我记住了,青萍风起,长明破夜,是好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