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让最后的结果显得更加让人困惑。
“联邦那边不足为惧,我们也并不想反过来把他们消灭,所以后面就变成了拉锯战。在拉锯的过程中,才有了我刚才说的那个战略设想,用宇宙潮汐逼迫那个联邦用更好的态度来对待我们这些原生文明和星野基地。所以后来,当时在星野东区的其他基地和星球有很多都响应了我们的想法,加入了这场对抗联邦的计划。我们也就有了更多的基地提供生产力和资源,源源不断的生产战舰、扩充战力,然后把这种对峙的局面一直维持了十几年。”
“那十几年就是所有东区文明和基地发展最自由和快速的一个时间段。如果那个状态可以一直维持下去的话,星野东区的独立也未尝不能实现。但后来真正的星兽潮出现了,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夕祖兽潮。”
容迪的心神再次紧张,就连口袋里藏着的小九也好像在暗暗用力,似乎也在认真听着。听着这些在别处绝对无从得知的历史。
“我们不知道夕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但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它们已经发展超越了星球内的阶段,开始横扫不同的星域。首当其冲的,便是宴光所占据的各大星域。”
“夕祖兽潮的危害在东区早就人尽皆知,它们的活跃记录在联邦历史上也并不算罕见。当时除了我们和星野东区的各大基地,空洞和联邦也有相应的力量在东区活动,也同样收到了夕祖出现的消息。”
“但是。”
南瑞老头一顿,语气逐渐冰冷。
“相比之下,只有我们真正避无可避。而夕祖的威力,你们也都知道。很快,军部和空洞选择了退守观望,直接放弃之前所有在东区已经占据的星球,分别驻守在东区外围的两边,并且,拉上了封锁线。”
“当时,不是没有基地害怕夕祖,选择向那个联邦求助。但他们怕夕祖跟着追到内野里,拒绝任何一切力量靠近他们的防线,只想等我们和夕祖两败俱伤,再来最后结束乱局。”
“遗憾的是,我们虽然能够洞察他们的想法,但已经无力避免那个局面的产生。夕祖就好像能感应到那些人的想法一样,一直都只在我们控制的星域中肆虐。”
小九一瞬间几乎想从容迪的口袋里飞出来。不过,她被容迪的异能安抚住了。
南瑞老头察觉不到容迪身上的微妙动静,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叙述当中:“那可是夕祖啊……只要是它们经过的地方,连星球都会直接消失。很多联邦人传说的那些画面,我们却是亲眼看到了。我们想过很多办法,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前面十几年积攒下来的舰队和异能士部队死伤大半。如果不是因为夕祖专心于吞噬各类天体,实际推进的速度不算快的话,宴光和三嘉星的一切也留不到今天再来制造事端了。”
“少主,你知道吗?”南瑞老头忽然看向容迪,满脸苦笑,“家主后来才发现,夕祖之所以一直都在我们的星域里活动,就是因为夕祖对异能士以及所有和异能有关的力量都格外青睐。”
“也就是说,异能士就是夕祖最喜欢的食物,它们怎么会放过唯一拥有异能士的我们,去选择其他地方呢?”
“不是!才不是这样!!!”小九的声音完全压抑不住了,“夕才不喜欢吃异能士!夕最喜欢异能士了!小九最喜欢容迪了!!!”
熟悉的叫声缭绕在容迪的耳边,但他这次选择了把小九的声音隔绝在南瑞老头的听觉范围之外。
淡淡的异能感知一遍又遍地温柔轻抚小九的脑袋,容迪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时说些什么。
只有也能听到这动静的任子墨不由转过头来,眼含担忧的看向容迪。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在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之后,夕祖消失了。”
南瑞老头喟叹一声:“那个时候,星野东区中的宇宙潮汐也已经发展到浓度最高、幅散范围最广的时候。虽然我们到了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候,但还没有走到绝路。空洞和联邦都已经退出了东区,并不了解我们和夕祖的那些交集,也不可能隔着潮汐知道我们受了重创。只要再给我十年的时间,未必没有重回巅峰的机会。”
“但就在我们最脆弱的时候,也遭遇到了三嘉星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危机。”
听到这里,容迪忍不住了:“所以,真正摧毁宴光和三嘉星的并不是夕祖,是吗?”
“呵呵,这就是最讽刺的地方。”南瑞老头一声冷笑,“即使是被称为无人能破解的夕祖兽潮都没能让我们倒下,结果反而是最普通的、最不应该出问题的人,给了我们最重要致命的一击。”
“什么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这一刻显得至关重要,任子墨也情不自禁紧张得出声追问。
而刚才一直语气平缓的南瑞老头眼神之中瞬间迸发出他们从未见过的强烈杀气,最后他从嘴里蹦出来了的词语之中,带着泣血般的恨意:“叛徒!”
这是一个在其他各方所有有关宴光事件的版本之中,从未出现过的关键词。这也仿佛喻示着那真正让一切事情变得如此错综复杂的根本原因。
但此时,容迪的脑海中却只剩下一种可能南瑞老头并不希望他有的感觉,如释重负。他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出现任何一丝动容,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三嘉星的后来,算是自己溃败的吗?”
第374章 叛徒与宝物
南瑞老头没有察觉容迪的复杂, 强烈的恨意唤醒了他有意封尘了百年的记忆。
“是啊,多么讽刺的结果。所有那些敌人和困难,我们都坚持过来了, 真正平和发展的时机终于要到来的那一刻, 却是整个族群都陷入了万劫不复。”
“少主,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老头双目血红。
“如果不是那个人, 我们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宴光二十年里积累下来的格局并不会瞬间翻天覆地,只要我们不说, 驾驶织网者的异能士仍然会是这片星域的主宰。当时,我们都是这样相信的。”
“夕祖之后,东区之内对我们再无威胁量。可惜,作为整个容氏和三嘉星的顶梁柱, 家主在与夕祖的那场最终大战中受到重伤。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 便让我们幸存的力量兵分两路。其中一支由家主的心腹玛格丽塔·瓦伦率领, 带着少数人护送他和其余容氏族人, 退避到已经空置出来的空轮基地, 保存我容氏的关键火种。而我则负责带领剩下的全部异能士,迅速回援,辅助南露小姐稳定三嘉星的局势。”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的敌人居然比我们更早一步赶到了空虚的三嘉星!是叛徒把我们所有的真实情况都透露给了空洞的那群人。他们得知我们的异能士队伍元气大伤, 又知道最强大的家主也重伤无法应战,便率领大军长驱直入,一路冲到了三星星域。留守的晏星文带着最后的战舰前去拦截, 再也没有回来。而当我们得知消息, 加速赶回三嘉星时, 整片星域里只剩下在在我们母星上大肆破坏的敌人。在叛徒的配合下,整个三嘉星彻底沦陷,而南露小姐也……”
南瑞老头一时哽咽了。
“我到最后都没有找到南露小姐的下落。”
“我们最后的那批人拼着船毁人亡的风险突破空洞的拦截, 战舰坠落在三嘉星上,只有我和少数几个人活了下来。但等我们终于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只凭我一个人,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宴光和三嘉星再无抵抗的能力。”
“但只要那些人还停留在三嘉星一天,我们所有的族人都不会有幸存的希望。所以,我比那些搜索的人更先一步赶回了嘉和殿,也就是你们发现我的那个地方,激活了石之王座,撤回了持续了十几年的宇宙潮汐。联邦的军队才会因此察觉到情况有变,派兵赶来。”
无助与悲凉攀上南瑞老头的脸,让他老泪纵横。
“家主总说,他准备的这个办法,是为了有一天云淡风轻,所有三嘉星人都可以堂堂正正追求自己发展的时候,给大家一个惊喜的。结果却只能被我用在那样的时候。”
容迪忽然明白了自己所见那座城市废墟的所有痕迹,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
“多好笑啊!无论空洞那些垃圾怎么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实际上他们从来就不曾拥有过和联邦军队正面叫板的实力。所以联邦的军队来了,他们连打都不敢打,就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南瑞老头笑得凄凉:“至于在后面的事情,想必少主已经从军部的人那里听到了吧。没有了宇宙潮汐,也没有了舰队,我们的人民对接下来的命运毫无反抗的能力,三嘉星就这样没了。只有我,利用一面他们完全打不开的墙,给自己设下了一座百年监牢,装聋作哑,一直到今天。”
因为联邦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空洞做了什么、宴光做了什么、三嘉星又做了什么,当年的事件就成了永远的悬案。除了宴光基地神出鬼没的异能士、恐怖的夕祖兽潮,他们一无所知,但也最后收回了属于自己的地盘。
听完当年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容迪只觉得,个中缘由远比他最开始想象的还要复杂。
在那些最关键节点塑造出事件走向的空洞是敌人,无知无觉但还是发起了大面积清扫行动的联邦,也是施暴者。即便是最终付出沉重代价的宴光和三嘉星,也不能算是全然的受害者。而命运深深受此影响的,还有无数机缘巧合下生活在那时星野东区里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