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来一个沉默的点头。
他才敢敲门,他家郎君虽不爱发脾气,被人扰眠后却会变着法折腾人。
片刻里面才有人轻手轻脚过来开门,嘴里道:“郎君在书房。”
谢十三在门口的垫子擦了擦鞋底才进门,绕过屏风,书房的门大开,窗户敞着,秋风携细雨进来。
谢行安站在窗前,他身量很高,着一袭宽大的衣袍,头发半束。指节捏着窗前半开的桂花,头也未回,声音疏懒地问。
“何事?”
“郎君,医馆出了些事,眼下只有谢十五坐镇。”
他放开那一簇花枝,雨抖落在草堆里,谢行安拿边上的巾子擦手,“行言呢?”
“小郎君之前跟着爷一道去了松镇,那里起山洪,救灾去了。”
谢十三低头回话。
谢行安没出声,坐在圈椅上,面容隐在光影里,不敢让人多瞧,端的是骨貌淑清,风神散朗。
“说来听听。”
他半阖双眼,手腕垂与椅架,听谢十三一五一十把在谢家行医二十载的王郎中,被做局看中一瘦马,利欲熏心而开错方的事情说得完完整整。
“出了人命不曾?”
“没有,那老儿只是图让人好得慢些,多收敛些银钱。”
谢行安没有动气,他来浅水镇谈药材这事还未完,脱不开身。只道:“请大哥来坐镇,十日后我会回去,如何安抚再说。”
他这两日未曾睡好,眼下青黑,捏着眉心又说道:“你回去后,把书肆里记载前朝的书全买来。”
谢十三愣神,前朝?景平国到国破前战乱不休,天灾不断,哪有几本书存下。
他甚少看郎君对某事起心思,犹豫着应下,把谢十五的信放在桌上,转身出去。
谢行安没理会,眼皮都没抬。他从前两日开始,只要一睡下,便开始做梦,初时白茫茫一片,没有声响。
到后来,只有声,剑鸣、烈火烧灼、马蹄,乱糟糟中他听见有人喊,“国破了,景平国破了,快逃啊!”
仓惶哀嚎,悲切嘶鸣。
他深陷于这样的梦无法脱身,长眉紧蹙。直到一声清越的声响,刺破所有的哀鸿惨叫,茫茫大地上全都归于寂静。
只有她的声音落于耳畔,跟雨打在蕉叶上清脆,她说:“我想回家。”
旷野死寂,她又道:“没有了,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