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沙尘暴要来了。”
有人问道:“这沙尘暴大约多久才会过去?”
“最少三天。”另一人回答,看起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了,“漠北这边的天气极端,再加上冬日的缘故,沙尘暴一旦来了就轻易散不了,看来咱们得在这里多待几日了。”
大堂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是凝重,那队运输着箱子的首领走出来皱着眉看了一下天色,又摇摇头匆匆忙忙地回屋了。
在一片肃穆寂静中,楼上忽地爆发出来一阵猛烈的哭喊声,声音沙哑又带着崩溃的绝望:“赌赌赌!!你就知道赌!!你这是要我们母子俩的命啊!!!”
随即传来男人粗声粗气的声音:“老子赌一下怎么了?!你这儿子病殃殃的,花了老子多少钱!还不如死个痛快,把那些银子拿给我去赌!!”
“这不是你的儿子啊?!”女人的声音更崩溃了,带着浓浓的哭腔,“那些钱全是我自己起早贪黑刺绣挣出来的,南南的病你花过一个铜子儿吗?!”
大堂里的众人不由得好奇抬头,却都静默着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啪——!!!”
清亮的扇嘴声从屋子里传出来,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了暴怒的火气:“所以你这娘们儿是嫌弃老子吃你的用你的了?!”
接着是噼里啪啦重物砸地的声音,伴随着小孩儿孱弱的哭喊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屋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砰——!!”
木门被狠狠砸开,一个头发凌乱衣衫破旧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她的脖子上还有被人掐过的青紫痕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凄惨。
顾笑庸认出这就是昨晚来的那一堆从镇子里逃亡出来,准备到漠北城寻求生路的镇民之一。
女人狼狈不堪地从二楼跑下楼梯,当即就抱着孩子跪了下去:“求求各位大人,求求您们了,救救我们母子吧!!”
她怀里的小孩儿孱弱又消瘦,哭都哭得不大声,看起来是个长期带病的。缩在自家母亲怀里一丝一毫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女人的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在她脑门上印出了一个偌大的红色印子:“为了凑够这次来漠北的路费,我整整绣了一个月啊!眼睛都差点瞎了!!”
“那些银子,还有我给我家南南买药的!”她眼睛通红,发丝凌乱,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癫狂的绝望,“我家南南的药停不得,一点儿也停不得的啊!!”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结伴而行的其他镇民,大约也是习惯了这家人的相处模式,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有个尖酸的妇女还依着栏杆刻薄地搭腔:“你家那小子,死了就死了呗。在这样的世道,活着也是浪费咱们健康的人的口粮。”
那妇人的丈夫是个心善的,闻言不由地皱了皱眉,冷下脸来扯了自家媳妇儿一把。
谁知这一扯就像是捅了蜂窝一样,那个尖酸的妇人立马就横眉竖眼起来,怒道:“你扯我做什么?!事实本来就是这样啊!!”
“我就知道你是看上了李家那媳妇儿长得漂亮!”妇人指着自家丈夫的胸膛,语气刻薄至极,“她上次刺绣的花儿还是你送给她的,是吧?!”
“你在胡说什么?”她的丈夫惊了一下,也跟着怒道,“我何曾送给她什么花儿?!”
“呵!谁知道你们背着我偷了几次人!!”那妇人插着腰,“不然为何每次我们吵架你都向着那个贱蹄子!”
“你!”她的丈夫一甩袖袍,怒道,“简直不可理喻!!”
那边的女人还疯疯癫癫地抱着自家孩子哭诉,这边的夫妻就牛头不对马嘴地吵了起来,在一片嘈杂与混乱之中,一个双眼浑浊,浑身酒气的男人拿着一根长棍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