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了被子,站起身来。
终是万千死法,也绝不可被人数落死。
几乎半裸的身子展露眼前,萧一瑾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心里明知道她是女子,可还是不愿眼见为实。
蔡云旗艰难的穿着衣服,系着腰间松散的腰带,转过头便瞧见了萧一瑾背对自己的身影——
哀莫过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她连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
“萧小将军的衣服有些大,不过倒也无碍。”蔡云旗苍白着脸颊,每说一句话,心房都要颤动一下“多谢萧二姑娘了。”
“蔡世子不必客气。”
萧一瑾听着这疏离的称谓,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再一次翻涌起来——
望着眼前这个雌雄莫辨的骗子,目光骤然间锋利无比,就像是万年雪山上凿下的寒冰——
“蔡云旗——”
刚叫了她的名字,一个青色的瓷瓶就滚落到了眼前。
蔡云旗连肩上的疼都顾不得了,倾身就要去捡,但还是晚了一步,腰都还没弯下去,那瓷瓶就被萧一瑾握在了手中。
“这是?!”
萧一瑾神色猛的一紧,这是那日自己被恶匪所劫,她为救自己弄伤了手后,自己送与她的金创药吗?!她一直都带在身上?!可自己明明都还记得,当时她拒绝自己不屑一顾的模样。
“还给我。”
蔡云旗盯着那青瓷瓶,不仅声音紧张脸色更紧张。
“凭什么?”萧一瑾反问道:“我要是记得没错,这东西是我才对吧?”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蔡云旗反驳道。
“呵——”萧一瑾晃了晃瓶身,里面已经空了“我送的是药,不是瓶子,蔡世子早就应该物归原主了。”
蔡云旗的目光从瓶子移到萧一瑾决绝的面容上,生平第一次开口乞求,从未如此卑微渺小——
“我求求你,把瓶子还给我,我只有这个了。”说着眼睛就红了。
但红了眼的又何止蔡云旗一个?
“你求我?你当初骗我的时候,有想过会有今天吗?”
萧一瑾死死地咬着唇角,随后却又发出一声轻笑——
“或许对于蔡世子来说,这只是你开的一个玩笑,毕竟我一个穷乡僻壤小地方来的女子,什么世面都没见过,随意逗哄两句就全当了真,想来也不能都怪你,是我太天真了,真的以为会得到郡王世子的青睐?只是这个玩笑你开的太过了。”
“我是真心的,我不是故意骗你——”蔡云旗摇着头,痛苦又艰难“昨天我就想告诉你的,可是还没来得及——”
“够了——”萧一瑾抹去脸上的泪痕“都是鳄鱼的眼泪,我再都不会信了。”
“娉娉——”
“蔡云旗!”
萧一瑾扬起手中的青瓷瓶,咬着后槽牙,决绝且凄厉道:“往后我们一刀两断!从此形同陌路!”
话罢便将手里的瓷瓶重重扔了出去。
“不要!”
蔡云旗疯了一样冲出门外,可到底没能跑得过去,眼睁睁的望着瓷瓶被摔得分崩离析,却无能为力——
这是不是就是报应?
可——不是自己要骗人的,不是我要骗人的。
蔡云旗慢慢的蹲下身子,肩上的伤口再一次开始渗血,就像自己的心一样,只不过肩上的血可以止,心上的血却止不了。
默默地拾起地上四散的碎片,如珠如宝的揣进兜里。
近乎两年的相处,随着余下找不回来的碎片一样,全没了,没了。
头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天边闪起了白光——
蔡云旗迷惘的朝天空望去,眼中一片阴郁,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密密麻麻的雨点淅淅沥沥的砸下来
“蔡世子——”蓁蓁撑着伞从前院跑来。
蔡云旗怔怔看了眼给她撑伞的蓁蓁,又看了眼头顶的油纸伞,上面印着几朵梅花——
片刻的停留,下一步却又走出了伞下——
走出这一方不属于自己的晴空。
“蔡云旗!”萧一瑾忽然跑了过去夺下蓁蓁手中的伞,硬撑在了蔡云旗的头顶“你身上有伤,我叫人备车送你回去。”
蔡云旗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伸手握住伞柄,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只见萧一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抽出手来,往昔柔情分毫不再。
蔡云旗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又紧,胸口一阵闷痛。
“对不起。”说完又看了看雨伞,轻声道:“不用备车了,一条街而已,我走回去就好,多谢萧二姑娘了。”
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
蔡云旗走了。
“小姐——”
蓁蓁举着伞撑在萧一瑾的头顶,直到这时才发现——
身旁的萧一瑾,早已泪流满面的泣不成声了。
“小姐——”
蔡云旗出了萧府就把手里的伞扔了,浑浑噩噩的走在雨里,肩上已经疼的失去了知觉,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水全都淋透了——
到底是怎么回府的也不记得了。
“宝哥儿!”
“哥儿!”
“爷!!”
素雨素月跟千瑞惊呼一声,连忙将人扶住——
此时的蔡云旗浑身发烫,迷迷糊糊的已经神志不清了,忽然胸口猛地剧痛,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刚张口想喘喘气,一股热流便在胸中翻腾滚动,顿时整个食道犹如火球滚过一般——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随即人便向后倒去,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个晚上宝阁楼乱成一团。
蔡云旗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再醒来的时候,素雨在、素月在、千瑞在、白屹安在、方清韵也在,就连蔡文征跟小安氏都在,可想而知这回儿有多凶险。
“宝哥儿啊——你终于醒了!”方清韵拉着蔡云旗的手,不顾还有下人在场,就嚎啕大哭起来“你吓死祖母了!”
白屹安也松了口气,整整三日,蔡云旗昏死了整整三日。
方清韵跟蔡文征和小安氏不知道在萧府发生的事情,只以为蔡云旗是旧症复发。
但白屹安却心知肚明——
待人走后,素雨专门叫住了白屹安。
这事儿必须要问清楚不可!
“呃——素雨姑娘。”白屹安的眉间跳了跳。
素雨先是作了个揖,然后便抬起头一脸正色的问道:“白姑娘,您与我们宝哥儿是自小就相识的,为人和善同我们这些做下人也没有架子,按道理说今日我不该来找您,可是宝哥儿差一点儿就没了,我不得不——”
说到这儿忽的哽咽起来,顿了顿,方才复又继续道——
“千瑞是男子,难免粗枝大叶想的不周到,可您是女子,想必这事儿您应该是最清楚吧?为什么去了萧府一趟,人就变成了这样?!肩头儿的伤宝哥儿说是撞的?我看不像——先不说这伤,就单说这淋雨,萧家人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去救他们的人,反倒连个送人回来的马车都没有?如果今日这事儿白姑娘也说不清,那我就算是被逐出宝阁楼,也要把这件事报给老祖宗!怎么着宝哥儿的罪也不能白受!”
“不可!万万不可——”
白屹安一听素雨把老太妃拎了出来,一下就急了,这真要是捅到了老太妃那里,岂不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嘛,可随后又掸了掸手——
“这事儿我、我没法儿说啊!”
素雨瞧着白屹安这左右为难的模样,心里大概也有些数儿——
“我也不为难您,我只问您一句,这事跟萧家兄妹有没有关系?”
白屹安倒吸了口凉气,重重的点了下头儿。
“我明白了,多谢白姑娘。”素雨又作了个揖,转身便回了屋子。
白屹安有些无奈,挠了挠头“明白什么了就明白,唉!造孽呐!”
夜里,本该是素月当值,可素雨怕她粗心照顾不周,便跟妹妹换了。
蔡云旗身子虚,一闭上眼睛全是萧一瑾的样子,眼角不停地流出泪来。
“哥儿——”
素雨瞧见了不忍心,坐在床头儿陪着她。
“哥儿,你老实跟我说,这么不顾性命的三番五次救萧家兄妹,您是不是——”
素雨算是蔡云旗最亲的人了,虽是主仆但更像姐姐,或许是累了,亦或许是疲惫了,事情压在心里久了,就想找个人来倾诉——
这回儿什么都不想瞒了。
“雨姐儿,她恨我、她恨我——”蔡云旗趴在素雨的腿上哭了出来。
“谁?谁恨你?”素雨心头一惊。
“萧、萧一瑾。”蔡云旗颤声儿道出了那个让自己又爱又痛的人。
“竟是她!”
素雨一直以为是萧维丞呢,怎么会是?!
“哥儿,您——”
蔡云旗从素雨的腿上移开,脸上挂满了泪痕,咬了咬着嘴角——
“我爱慕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白屹安是来搞笑的,你们觉得呢?
感谢在2021-07-3100:03:042021-07-3123:0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颗大白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6632872个;4552979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名字。10瓶;嘻嘻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