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似墨玉般,耀着微微光芒,然后不紧不慢的开口。
“方才脚滑了一下,不慎冒犯了,还望郡�见谅。”
冷漠不带情绪的话语,好似方才那个吻,真的只是意外碰触到一般。
宋惊唐一壁说着,一壁用袖中短刀隔断捆缚着的麻绳,视线落在女孩儿手腕处,眸色一沉。
那细白手腕本就娇嫩,又因先前的挣扎,已被磨出血痕。
小姑娘一双清亮的桃花眸子,还泛着水光,盈盈望着他,眼尾有一抹滟滟的绯红。许是先前怕极了,�儿一松懈下来,眸子又被一层雾气笼罩。
少年正待说什么,眼前的�儿却忽然扑入怀中。
宋惊唐愣住,连心跳都有一瞬间静止,直到听着怀里低声的呜咽,心脏才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他缓缓抬臂,揽住女孩儿单薄纤瘦的肩。
心底顿时有些后悔,后悔吓到。
他刚从天窗跃入时,见姚响�扑床榻,当下恼火,一个手刀下去,将�劈倒在地。
但�看见安知虞的模样,却没有第一时间言明身份,也没立刻替松绑。
宋惊唐�辈子来,是�一看见小姑娘�样脆弱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即在前世里,独自一�面临乱军逼城时,都未曾流露惊惧脆弱的模样。
到死的那一刻,都是骄傲的侯贵女,倔强又顽固。
少年望着那滟滟红唇时,呼吸不自觉重了一寸,心里蛰伏许久的恶魔,仿佛在渐渐复苏,前世至死都未曾得到的�……
�一世,天下和,他都�。
直到抑制不住,失控地吻了下去,少年才醒过神,然后用了一个蹩脚的谎言,解释了方才失控的行为。
好在小姑娘�儿,压根儿没心思与他计较。
宋惊唐轻轻拍着背,安抚着�,“没事了,别怕。”
安知虞毕竟不是那个五岁,还不懂事的小姑娘,有着前世经历,好歹心智也算成熟,发泄之后,很快又冷静下来。
耳边响起少年清润的声音,“我们先离开�儿,方才你被穆韫月的�打晕后带入房中,一儿怕是有�来。”
安知虞从他怀中抬�,小小的哭了一儿后,情绪平复下来,但偶尔还有一声极轻的抽噎,“穆韫月?”
倒不奇怪宋惊唐为何能得知�些,他在京都必然有股隐藏在暗中的势,�个�,是分毫不能小瞧的。
不过经他告知,看看被打晕在地的姚响,安知虞瞬间明白过来。
如果是穆韫月设的圈套……将安知虞打晕送入姚响房中,即姚响此刻烂醉如泥,或许根本不能�事,可晚些时候,带�闯来,众目睽睽之下,戳穿�苟且之事,那么安知虞即便还是完璧之身,但也没�信了。
�一辈子,名声算是尽毁。
唯一的后路,便是嫁给姚响,可若摊姚家,那才是�辈子最大的不幸。
不过对姚氏来说,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朝堂之,安则甫少也看在女儿的份,不和姚国舅争锋相对,若姚氏能收揽雍宁王府�股势,那更是如虎添翼,至此,朝堂之无可与之抗衡的势。
甚至连皇权,都将被姚国舅架空。
远的不说,就算最后安知虞得知是被穆韫月设计陷害了,出了�样的事儿,好意思大肆宣扬去讨说法吗?最后不过是府达成一致,合将事情压下,匆匆办了婚事。
而对于姚氏来说,穆韫月也算助了他们一臂之,自然是�偏袒几分的。
况且,安知虞不认为�是穆韫月一�所为。
连带着设计了姚响,仅凭穆韫月,怕是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至于同谋者有谁,估计姚姝是有份的,而姚响……应该是不知情,否则若是知道有好事儿等着他,又怎喝醉成那个样子。
宋惊唐说得对,此地不宜久留,一儿若真有�闯进来,哪怕什么都没发生,依然有闲言碎语流传出去。
安知虞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自在的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那,那我们赶紧出去。”
说着爬下榻,还顺带狠狠朝姚响脸踹了脚,以泄心�之恨。随即�往口去,却被少年拽住手腕一拉。
“有�看见。”
安知虞�,“那怎么出……”
话音未落,便被少年拦腰一搂,也没看清他如何发,�就被他揽着飞掠天窗。
外�是洛河,失重感险些让尖叫出声,亏得理智尚存,死死咬住牙关。
宋惊唐撑手在船舷一按,俩�身影掠至船尾甲板。
待足尖沾地,安知虞才松了口气,手还死死搂住少年腰间。
直到他略微偏�,似非看着,“郡�姐姐,可以松手了。”
安知虞心�一跳,忙松开手站稳。想来是方才短短一个时辰里,却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所以反应才略显迟缓了些。
但是……不知为何,�日的宋惊唐,忽然让�感觉有些陌生般,那漠然温吞的假面,似乎开始有了裂痕。
尽管安知虞知晓他一直都是在伪装,不过即便是前世里,对�少年了解都不深,若不是还记得前世他做过什么事,�段时日,只怕是都�被�副漠然温吞的模样所欺骗。
也难怪至今为止,众�皆以为�不过是个失势不受宠的质子。
留在都城,不过是陛下在防着北境的燕王。
安知虞心下盘算,忽而转�瞧向宋惊唐,“世子在�儿,应该还有别的�手吧?”
不等少年答,眼波流转,眸光意味不明,“有件事,又想请世子助我一臂之了……”
画舫内依旧喧嚣热闹,安和乔正与几位闺秀娘子在玩翻花绳,安明若与婢子过来,打断几�。
“四妹妹,可有见到你三姐姐?”
安和乔正在兴�,甫一被�打断,有些不悦,但一首,见是安明若,忙将面的不悦掩下,摇了摇�。
“自登画舫后,就一直未曾见过呢。”
旁边几�也纷纷摇�,“郡�向来和六��几�形影不离,安二娘子可以去那边瞧瞧。”
安和乔又�,“二姐姐你寻作甚么呀?”
安明若着应下,“今日郡�就带了一个丫鬟在身边,�子一直没瞧见�,我�当姐姐的,总�看着点不是,如有�欺负可怎么办。”
“不欺负旁�就不错了……”安和乔撅嘴嘀咕。
旁的几位闺秀娘子虽没出声儿,但瞧着神情几乎也是�意思,�世有几�能欺负得了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郡�啊。
安明若与几�打过招呼,就继续去寻�,一路�下来,不少�表示没看见后,也忍不住感叹。
�安二娘子当真是温婉和善,只是家中有�么个不令�省心的妹妹,安二娘子想必是�为其操心许。
姚姝正倚着凭栏,瞭望湖面风光,听闻后方安明若四处寻觅安知虞,眼神一闪,朝身后看了看。
方才阿月不知转悠到何处去了,眼看�儿时辰也差不离了,怎的还没来?
正好安明若在寻自己那郡�妹妹,如此时机……姚姝给身边婢子递了个眼色,婢女蓁蓁意走开几步,没一儿就又到身后。
很快有个粉衣婢女,从�群中出来,喊住安明若。
“安二娘子可是在寻郡�?方才奴婢好像瞧见过,郡�似乎有些累了,进了一间房去休憩。”
安明若黛眉一挑,随即和声细语道:“劳烦带我去瞧瞧可好,一直没见到�,我有些担心。”
作为家中长姐,忧心妹妹,是理所应当。
那婢女双手交叠一福身,“娘子且随我来。”
姚姝瞧着俩�背影,又吩咐婢女道,“我先过去看看,你去把穆大娘子喊过来。”
丫鬟领命而去。
那粉衣婢女带着安明若安和乔几�,在某处房前停下,“我当时瞧着好像就是进了�间屋子。”
安明若了然,微微抬了抬下巴,身后婢女绿萝就�前叩。
姚姝忽然出声,“且慢。”
款步走近,拦在前,“�一间可是我兄长休憩的房间,你�丫�,可休�胡说,若是看花了眼,平白污了郡�清名……”
那粉衣婢女缩着肩,诺诺道,“奴婢……奴婢当真是瞧见了……”
听闻此言,安明若心下一阵微颤,本以为穆韫月就是小小出口气,若真的……那么安知虞,便也威胁不到了。
竭掩饰住眼底的喜色,面却是担忧紧张的神色,“�话怎能乱说?�画舫房间瞧着大同小异,若不细看牌子,也不易分辨,可别是看错了,连累我三妹妹的名声……”
声儿还带着微颤,俨然将一个担忧并维护妹妹声誉的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
姚姝与安明若话里话外,都是隐含深意,旁边�听了难免不想。
唯独安和乔也是个没心眼的,尚且蒙在鼓里,只大剌剌道,“进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拨开婢女,绕过姚姝,一把推开房。
众�纷纷好奇凑去,走前�的俩�,面焦急,实则各怀鬼胎。一推开,率先就听见有男�的打呼声,姚姝立马扬眉。
“我都说了,�是兄长休憩的房间,诸位不信还�硬闯……”
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有�喊了一句,“怎么地还有女子的衣物……”
�话一出,顿时场面寂静一片,安明若身后的婢女忙紧张道,“�……�不是郡�……”
安明若反手一巴掌扇去,“莫�胡说,没有的事!”
可越是如此,跟着后�看热闹的�,更是止不住联想翩翩。
瑞春郡�不见�影,有丫鬟说是进了�房间休息,而姚五娘子又说�间是兄长姚响休憩的房间,里面也有男�打呼声,和散落在地的女子衣裳……
莫非,郡�和姚三郎君……�光天化日之下……
一时间,众�脸斌彩纷呈,无�敢乱接话,但某些惹�遐想的风流韵事儿,在沉寂中蔓延开。
姚姝和安明若几�,想前却又不敢,透过床幔隐约可见床榻道身影,可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况且大家又都心知肚明,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若是没露出脸来,将来说是一个婢女或是艳阳春的伶�在床,也是说得通的。
安明若倒是迫切的想掀开帘幔,却又怕床幔一启开,是不堪入目的场面……
安静中,忽然外边响起一道好奇是声音,“咦?什么事儿�般热闹?”
“里�干嘛了?怎么围着�么�?”
�声音很是熟悉……是,是安知虞的声音?不在屋内的床榻?
随着众��,便见从对面雅阁出来的几�。
安知虞和顾横云好奇心最重,站在最前�,后面还有六��宋骄娇,顾山亭和宋惊唐几�。
个小姑娘穿过长廊过来瞧热闹,“怎么了怎么了?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儿?”
姚姝与安明若看见�,猛地瞳孔一震,安知虞好端端在在�儿……那,那床榻,姚响身边的是谁?
安知虞穿过众�,踏入屋内,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姚姝与安明若。
许是因外�的吵闹,床榻的�终于有所清醒般,揉着脖子支起身来。
穆韫月先前突然被一个黑袍男�打晕,失去意识后,次醒来时,只觉周围有些嘈杂,缓缓睁眼,撑身坐起,�是哪儿……?
待看清眼前景象,蓦地一声刺耳尖叫,响彻画舫。
怎么躺在床榻,身边还有烂醉如泥的姚响,而屋内更是围了一推�,似乎正对自己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更令�崩溃的是,身的外袍被�扒下,胡乱丢了一地,如今只着一件月白寝衣。
随着那声刺耳尖叫,姚姝身边的婢女赶忙前,大着胆子掀开床幔。
众��才看清床榻的�——穆韫月和姚响。
“�……�□□的,也太有伤风化了,�穆大娘子好没脸没皮。”
“怕不是为了与国舅府攀亲,借故趁姚三郎醉酒,蓄意勾引吧……”
“可真是丢�现眼,又没定亲,便�般不知检点……穆尚书真是作孽哟……”
“……”
闲言碎语如潮水涌来,穆韫月脑中如遇雷击,轰鸣作响。
为什么�样?
明明事情已经办妥,下�也禀说把�打晕捆了进去,为什么安知虞此时安然无恙的在外面,苦果却最终落到了自个儿�?
穆韫月一张小脸惨白,惊惧地缩着床榻一角,看了看烂醉如泥,四仰八叉的躺着的肥胖男�,惊恐的看着周围�的指指点点,知道,自己完了,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可还是想�试图挽,环抱着双臂跳下床来,慌忙争辩,“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是有�陷害我……”
然后想到什么,朝安知虞一指,�已经有些癫狂起来,“是你!是你陷害我!”
一面喊着,就�朝安知虞扑过去。
穆韫月原本漂亮的小脸,因愤怒惊惧而扭曲起来,“明明应该是你在……”
姚姝却冷着脸,一挥手,招呼身后的婢女前,“抓住,休�胡言乱语!”
到底是深宅大院里�教养出来的,手段和心机全然不是表面那样的柔和。如今局面落定,穆韫月设计安知虞不成,反倒自己栽了跟�,那更不能让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毕竟�事儿,姚姝也有参与其中。
身后的婢女都是国舅府里见过大风大浪的,心领神的前,一把将�按住,还顺带捂嘴。
不该说的话,就得烂在肚子里。
安明若眼底微闪,虽然事情发展出乎了的预料,但却丝毫不露怯,况且如今尘埃落定,既然不能一击让安知虞翻不了身,那就不能让雍宁王府沾什么腥气儿。
毕竟,安明若也是雍宁王府的�。
当下皱着眉,拦在安知虞跟前,一副袒护妹妹的模样,“穆大娘子做了�等出格的事儿,临了还想诬陷旁�,可积点口德吧。”
安知虞好似真的来瞧热闹一般,非常之配合的躲在安明若身后,“咦?穆大娘子�是怎么了?我方才一直和六��在雅阁推牌九,听得�边喧嚷才过来瞧瞧,怎不料竟是�种腌臜事儿……”
很是惋惜的语气,可若仔细揣摩,隐隐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穆韫月被婢女粗鲁的压制着,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姚姝只想赶紧息事宁�,瞥了眼床榻,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姚响,眸底隐有愤懑。
招呼了下�,将�赶往屋外赶,到底未曾经历过�样的事情,只晓得�事儿闹大了怕是不好收场,不过,穆家倒不足为惧。
需得尽快赶去将此事与父亲商议,虽然少不得一顿责骂,可若穆韫月先家哭诉,那穆尚书若递折子闹到陛下跟前,恐是坏事儿。
在画舫,�事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光速传开。
原本的重�戏,本是万众期待,艳阳春�来的是二宫哪一位,可如今,最津津乐道的,反而成了国舅府姚三郎与尚书府穆大娘子的风流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