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抵在身前,安知虞避不开,不由得蹙眉,微微抬眼瞧去,对上的视线,心中微凛。
“无论良配是谁,都与世子不相干。”
手在身后,暗暗握紧旁侧一方烛台。
可她眸底的戒备,落在宋惊唐的眼里,就和小奶猫舔着尚不够锋利的爪子没什么区别,试图做些无畏的反击。
少年微微俯下身,逐渐逼近。
安知虞抿唇,心跳愈发加快,不动声色将烛台缓缓拖至背后。另一手抵在他胸襟前,“世子,且站稳当些,别又脚滑了。”
闻言,宋惊唐眸光微动,果然那回在船上,她并非是没放在心上,倒是挺会隐藏心思。
兴许是被这一语,勾起往日那点儿淡薄的旖旎回忆,少年眼神瞬间一变,连掩饰都懒得,眼底某种�不明的偏执欲念愈盛,眸色沉沉。
“郡主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随着话音落,少年已欺身压来,在安知虞扬手挥来烛台时,猛地攥住她手腕,往桌案一压,迅敏似山兽在扑获猎物。
烛台咚一声滚落在地,烛芯熄灭。
完全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安知虞睁着一双星眸,有些不敢置信这人竟然真这般胆大包天,又惊又恼,“你疯了不成,这儿是北唐皇宫,殿外有皇族宗室和满朝文武的官眷……”
而就在她试图用这些话,来提醒约束这少年时,却已快速低头,在丰润红唇上一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反应。
“郡主明明当初就已经知道,我是故意而为,并非是脚滑,却一直假装不懂,这是为何?”
安知虞被这奇袭般的一吻,惊得一愣,又被他直言戳破两年前小心翼翼的遮掩,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羞恼,那个时候,她不装傻还能干嘛?!
坦然地问他为什么要亲自己吗?这登徒子!
“你……”安知虞半晌憋出一句,“你若敢乱来,我定告诉阿耶,告诉陛下,治你的罪!”
宋惊唐垂眼睨着人,她依旧是言其他而不肯正面回答,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轻松捉住她两只细腕,单手箍住按在头顶处。
另一手嵌住人脸颊,不许她躲避,“总得做点什么,才能纠正郡主喜欢装傻的毛病吧。”
“你敢……唔……”安知虞一句话没说出口,刚微微张嘴,便被突如其来的深吻堵住话语。
似乎用这样的方式,来回答她。
没什么不敢。
不同于两年前,画舫上那蜻蜓点水的一碰,也不是方才,略带促狭调侃的轻轻一啄。这回是动真格了,唇齿纠缠,呼吸交织在一处,一寸寸掠尽檀口中的气息。
强势到不容抗拒。
等安知虞从错愕中醒悟,却发现根本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这人……呸,伪君子,登徒子!
即便是前世死于非命,也未曾遭遇这种事,哪怕死都死得清清白白,顿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眶发热。
可不等泪珠子滚落,却有所感般,停下动作,稍稍松开。安知虞才得此空隙,连着深吸数口空气,盈盈水眸眼看要憋不住。
宋惊唐却偏要火上浇油般,又低头在红唇一啄,“我的心意,郡主现在可是懂了?”
小姑娘一眨眼,泪珠似鲛珠般滚落。抬指在眼角边揩过,低声�,“看来郡主改变主意了,不打算登台献舞,嗯?”
若一哭,这妆可究花了。
闻言,她倒是硬生生又�泪意憋了回去。
少年刚一松开她的手腕,安知虞几乎是扬手就挥,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殿中。
可宋惊唐头也没偏一下,在她又扬手时,甚至将脸凑去,语气明显带着笑意。
“直接去跟雍宁王和陛下告状吧,就说我轻薄了郡主,如此,陛下只能下旨,让我娶了郡主姐姐,负责到底了。”
安知虞气得咬牙,第二巴掌便毫不客气的扇去。
实在气昏了头,打人时,她完全没脑子思考,打完后会不会惹恼他,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儿。
她虽没多大力气,可两巴掌落在同一侧脸,少年清俊白皙的脸颊,还是浮现了指痕红印。
可那人竟然不恼,反倒笑了起来,撑手站直,再�她拉起,甚至变态的捉住她手,摩挲着掌心,“出气了?那咱们扯平了。”
扯平?光这一句话,安知虞顿时再次扬手,可第�个巴掌却没能如愿落在他脸上,就被扣住手腕。
“再来一巴掌,这印子深了,立马就会被人瞧出来,若有人问起,我可就直说是郡主姐姐打的了?”
就他这反应,是正常人的反应吗?轻薄了人,被扇了巴掌,不怒反笑,有什么可开心的?
可他明明看似在笑,但眼底却没有笑意,那眸子里幽幽似墨玉,深渊般无穷尽,令人心悸。
安知虞依旧坐在桌案上,紧紧抿唇,这人……到底是没变,还是前世那般,狠厉阴鸷,是个没心肝的魔王。
这回不想杀她了,却用这种法子来羞辱人?
她想从掌中抽出手,使了劲儿,却愣是没抽动,结果那少年低头,又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似羽毛挠在掌心,微微的痒。
但安知虞眼底惊惧不减,仿若见鬼。
好在他再无旁的举动,只是伸手�她左侧发髻簪的那朵雪白素茉莉扶正,然后俯身将她抱住,附耳言,“郡主自个儿想想清楚,一会儿出去怎么说。”
被强硬的箍进一个没什么温度的怀抱,不待她伸手去推,少年说完,便又松开手,转身朝外走去。
而方才被一掌劈晕的桑落,也醒了来,正好看见宋惊唐的背影,惊愣一瞬,忙慌张爬起来,“郡主,郡主你没事儿吧?”
可显然,安知虞瞧着并不像没事儿的样子。
桑落心中大惊,视线落在那滟滟红唇上,先前抹的口脂明显花了。桑落意识到了什么,眼眶微微发红,心痛自责的要哭出来,“是,是奴婢没用……奴婢马上去叫人……”
安知虞一把拉住她,深吸口气,“不要惊动任何人,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她撑手从桌案跳下来,膝弯有些发软,险些摔倒,幸被桑落眼疾手快的扶着,坐回鉴台前。
安知虞看着铜镜里,一字一句,“世子只是与我闲话两句,无妨的。”
如今尚不清楚那少年具体实力,若是她破釜沉舟的揭发,会不会兵变就是今晚?一切都未可知,她只能谨慎。
况且,宋惊唐说的没错,如果此事被知晓……这混账,就是知晓她心有顾忌,才敢如此放肆!
说不气是假的,便是菩萨转世都忍不下这口气,这忘恩负的白眼狼,先前明明已经痛改前非,待很不错了,结果不去寻那些真正欺凌的人报仇,却又将矛头对准她?
怎么,只敢捡软柿子捏?
暂且忍下这口气,只待今晚一,陛下下旨赐婚,从此再无瓜葛。解决完宋临和安明若,再好好跟算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安知虞抬手,狠狠擦过嘴唇,沉声道,“重新上口脂。”
宋惊唐回到筵席上,刚落座,旁侧的陈淮好奇瞥来一眼,随即神秘兮兮的凑近,压低音量。
“世子脸上这是……?”
少年抬手摸了摸脸颊,不知想到什么,随即轻笑出声,摩挲着酒盏,“猫挠的。”
“啧啧啧。”陈淮年长两岁,亦是风月场中走过的人,显然领悟是什么‘猫’挠的,笑眯眯举杯去碰,一副大家都懂的神情。
俩人笑声传入宋临耳中,不动神色扫过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随着礼官高唱,“瑞春郡主献舞一曲。”
众人无不被引起好奇,翘首以盼。虽说近年来,昔日那不学无术的小郡主,似乎大有长进,可从未听闻她还擅舞啊,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又要丢人现眼呢?
安明若也不知何时已暗中离席,而本该抚琴的安知鹤,却仍旧在原座上,稳坐不动。
顾横云有些好奇,偏头凑去问,“表兄,你不是要帮阿虞抚琴吗?”
安知鹤笑了笑,“阿虞临时换了曲子,无需我抚琴了。”
顾横云哦了一声,“这样啊。”
“欸,鹤哥儿。”顾山亭也转头凑来问,“那丫头何时会跳舞了?这么多年我可从未见。”
“我也未曾见。”安知虞摇了摇头,示意二人看前方空台。
而坐在后一排的安和乔,一面拨弄碟中的青枣,心中暗笑,她可是见在府中练舞的那幕,也是可笑,怎么有的人就是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呢,吹捧两句就还当真了。
两排红衣舞姬鱼贯而入,垂首静立,安知虞在最前方,待行礼后,方按预先演练的队形站妥。安明若面上一件红披风,混入其中。
夜里虽说灯火通明,可视线必然不如白日里明晰,人一多便难以分出。安知虞所习这水袖舞,是安明若极擅长的,每每也陪着她一并演练,自然熟知这舞编排。
而安知虞说这舞太难了,便少有排她独舞的部分,多少众人一起,唯独中间一段,还是选了个跳得不错的舞姬来担当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