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大爷扶了扶眼镜：“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林昭仰起脸看谢辰青，心说帅成她男朋友这样的可不常见。

片刻后，大爷回想起来：“你照片在学校宣传栏挂了好多年！进去吧进去吧！”

没想到，跟着谢姓帅哥还能刷脸进校园，林昭笑弯了眼睛。

“上次走在这条路上，还是高中毕业典礼那天，你头一次剪寸头，好多女生都在说你帅，寸头更帅了，你有没有听到？”

她面朝他，背着手倒退着走路，鲜活明朗，和高中时的区别大概只有那身校服。

那个时候，他眼里心里只有她。

马上就要去念军校见不到，怎么可能再去留意别的女生说什么。

谢辰青扬眉：“只记得你剪短发。”

如愿以偿看到她笑，眼角眉梢都是喜欢，不加掩饰。

昏黄路灯下，篮球场空荡荡，几个篮球散落在地上，林昭拉着他手往里走：“来，我跟你过过招。”

高中时，总是坐在球场边，抱着他的校服和纯净水等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机会和他打一次球。

大学时体育选修，她个子矮，却毫不犹豫选了篮球，因为篮球总让她想起他。

也会奢望，等放假、等回家，和他一起玩，但没想到是以女朋友的身份。

谢辰青抱着篮球，随手在地上拍了几下，嘴角有很浅的笑，干净明朗一如少年时。

林昭大学时学过的动作要点早就抛到脑后，更别提面对着的，是她喜欢一整个青春的人。

输什么不能输气势，她大言不惭：“让你三个球！”

谢辰青忍笑，垂眼看她。

林昭绷着小脸，不带一点表情，嘴唇抿得认真严肃。

手臂张开、眼睛一眨不眨，不像是在防守，倒像是在撒娇求抱抱。

逗小孩似的，谢辰青带着她绕了几个来回。

他作势要投篮，林昭举高手去拦，只是她反应迟钝，篮球先一步划出漂亮的抛物线进了篮筐。

林昭气馁，就在这时，谢辰青笑着弯腰抱了过来，半个人的重量轻轻压在她身上。

猝不及防的拥抱，她听见篮球在身后落地，砸在地上砰砰砰，跟她心跳的频率几乎同步。

“不想抱篮球了，”谢辰青下巴抵在她发顶，身高差刚刚好，“篮球哪有女朋友可爱。”

-

从篮球场往西边走，就是教学楼。

高三七班的木门被推开，旧时光扑面而来，不染一点尘埃。

从教室东北角到东南靠窗位置，她和他当了一年同桌。

是在大学、在参加工作以后，她最最怀念的一段时间。

因为那个时候，每天到学校就能看见他。

每次离别只有短短一个周末的时间，每次想起上学都觉得充满期待。

从来不用担心见不到他，也从来不用担心他会不会遇到危险。

教室在放假前被仔细打扫过，没有什么灰尘。

谢辰青还是拿消毒湿巾认认真真把桌椅擦了三遍，才让她坐。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林昭抬头去看。

是和他们一样来母校走走的小高中生，推开门，见是一对情侣，又红着脸退回去。

林昭摸摸鼻尖失笑，明明她和谢辰青除了坐在一起，没有半分逾矩。

“我大学的时候，也这样。”

谢辰青视线从窗外收回，对上她清凌凌的眼睛，“哪样。”

“期末图书馆爆满，只能去上课的教室上自习，偶尔找到一间很空很大的教室，就很高兴，”林昭嘴角弯起很浅的弧度，“再定睛一看，角落里坐着一对情侣呢，正在……”

接下来的话她说不出口……谢辰青应该能听明白吧？

“正在做什么？”他睫毛长，月光落在上面，更显柔软。

“在……”林昭想了想，耳朵尖儿红了。

“这样？”他牵起她手，修长手指缓缓错进她指缝，十指相扣。

林昭摇摇头，“不是。”

谢辰青轻轻扬眉，微微施力，顺着那不轻不重的力道，她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距离太近，他温热呼吸扫在脸颊，瞳孔干净清澈：“那就是这样？”

林昭红了脸，声音更小：“也不是。”

下一秒，谢辰青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秒，他轻轻贴上她脸颊。

她来不及闭眼，刚好就看见他嘴角有很浅的笑意，轻轻化开：“那就是这样了。”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林昭心尖发痒。

不过谢辰青当真说到做到。

不让他亲，倒是真的不亲了……

-

晚饭前，谢辰青把林昭送到家门口。

林昭依依不舍抱着他腰：“你不来我们家吃饭吗？”

谢辰青低头：“太给奶奶添麻烦，我回自己家。”

“那不是就你一个人……”林昭瘪着嘴角，想想就觉得可怜。

她忘了，谢辰青幕天席地的时候有，枪林弹雨的时候有，九死一生的时候有。

对于一个在战场摸爬滚打的军人来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没关系，”他揉揉她脑袋，“走了。”

从林昭家出来，谢辰青打车，出租车开往的方向并不是谢家。

城郊牧原，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忘，是与节日气氛格格不入的悲凉，无形中有一道屏障，和外面的世界区分开来。

谢辰青在弟弟的墓碑前蹲下来。

墓碑前有刚刚放下的马蹄莲，有他生前最喜欢的手办，大概是父母来过。

他在冰冷墓碑旁边坐下来，两个杯子，一瓶酒，倒上。

一杯洒在地上，一杯一饮而尽，良久的沉默和让人窒息的黑暗。

“自己一个人会害怕吗。”

凛冬寒风呼啸，没有回音。

他给自己倒酒，酒入喉咙，和着情绪悉数咽下。

不知道坐了多久，指尖温度骤降，不远处的天空新年烟花烂漫。

所有人都在开心迎接新年。

“哥哥很想你。”

谢辰青站起身，手指轻轻带过墓碑上弟弟的名字，声线微哑，“新年快乐。”

冷风吹在额头，带来几分清醒，没有打车，脚步丈量墓地到家的距离。

白天热热闹闹的小区已经寂静一片，居民楼只有几格暖调灯光，已经是半夜十一点。

几个行色匆匆经过他身边的人，拉着行李箱，下个瞬间就被家里人迎上来，热热闹闹往家走……

以前会羡慕。后来有林昭，就谁都不羡慕。

他上楼，到家门口，视线顿住。

穿奶黄羽绒服的小姑娘，怀里抱着饭盒，歪着脑袋蹲在门口，垂着脑袋睡得香甜。

谢辰青眼睫垂落，蹲下来，冰冷的指尖不敢碰她。

“林昭，醒醒。”

被吵醒，林昭睁开眼，眼睛对不上焦，有些迷茫地盯着他看。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林昭瘪了瘪嘴角，委屈巴巴回：“你电话关机了嘛……”

内疚得不行，谢辰青开门让人进来，林昭把怀里的饭盒放到餐桌：“你去哪儿了？”

谢辰青把她的外套和他的挂在一起。

“见了个人。”

“那你吃晚饭了吗？”她仰起脸，鼻尖和耳朵都红，是在楼道冻的。

谢辰青“嗯”了声，手捂住她耳朵帮她暖热：“这么晚不回家，奶奶会不会担心？”

林昭笑得得意：“我跟奶奶说来找你，她答应啦。”

鼻尖有淡淡的酒气，混在清冽的薄荷香里，她踮起脚尖，在谢辰青唇边轻轻嗅了下。

“你喝酒了吗？”

谢辰青：“就一点。”

过年，喝酒，深更半夜回来。

他在荆市没有亲人，朋友只有韩杨，韩杨会在家陪家人过年。

她看着他，忽然就猜到了。

心被什么扎了一下，又一下，林昭鼻子一酸，心疼到想哭。

“你现在去暖呼呼洗个热水澡，”她知道安慰没有用，“洗完澡我们早点睡觉。”

谢辰青低头：“真的不走吗。”

认真看她的眼神，好像是怕她消失，林昭大力点头，“不走。”

“好。”他本就话少，喝酒之后更是，抱着衣服进卧室的独立卫生间。

林昭在床边坐下，上次来这个房间，是大一寒假。

他送她裙子，她在这里换上，迫不及待跑出去给他看。

所以没有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张合影，是谢辰青和他的弟弟。

弟弟笑得开心，他一脸不情愿，手却是轻轻搭在弟弟肩上的，嘴角微翘。

眼泪没有任何预兆，吧嗒吧嗒掉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水声停下。

谢辰青带着一身湿气出来，白色短袖浅灰运动裤，温柔又居家。

林昭：“这么快吗？”

他站在她面前：“想快点看到你。”

“我又不会跑。”林昭让他坐下，自己到浴室拿毛巾出来，给他擦头发。

两人面对面坐着，谢辰青温柔无害任由她摆弄。

这次是真的喝了酒，冷白如玉的眼尾晕染开薄红。

他平日里军人的职业特征明显，禁欲肃穆，此时此刻全然放松，泪痣显出原本就有的蛊惑味道。

水汽好像氤氲在他眼底，黑亮的眼睛湿漉漉，自始至终看着她。

林昭心疼，帮他擦头发的动作很轻，最后主动凑上去，亲亲他眼睛，温柔体贴停留好久。

“谢辰青。”

“嗯。”

“你还有我呢……”

话音到最后，带了很重的鼻音，没有哭，只是安静看他。

“记住了。”谢辰青再开口，清润的声线微哑。

他俯身抱她到床上，整个人陷入柔软蓬松的棉被，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

谢辰青欺身压下来，骨感清瘦的手指，轻轻扣住她手腕，她跟心跳同频率的脉搏，就在他指腹之下。

脸上可以装淡定，但是跳动的脉搏不会说谎。

在他微微靠近、在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开始慢慢变快。

谢辰青肩背弓着，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而后嘴唇印在她眉心。

“这里还可以亲吗。”

林昭这才想起来，白天刚刚说过，三天不准亲亲。

她“嗯”了一声，含糊在嗓子眼儿。

“那这里呢，”谢辰青挺直的鼻梁抵着她脸颊，鼻尖微凉，呼吸落在她眼皮，”可以吗。”

林昭手指紧紧攥起，轻轻点头。

谢辰青故意贴着她脸颊说话，似乎是真的在征求她同意，明明她也不会推开他，他却非要故意问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那双眼睛比平时还要招人，瞳孔深不可测，带着引人犯罪的蛊惑。

薄唇游移，从她脸颊、耳侧，再到下颌，唇齿啃噬的触感，变成一种让人心痒的折磨。

间隙，他微微分开，漂亮眼睛直白看她，“是在想什么，脉搏这么快。”

林昭低头，他修长手指在她手腕摩挲，脸更是红得要命：“才没有想什么……”

刚才是在想……

他真的那么听话吗？

说不让他亲就不亲了，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谢辰青帮她掖好被子边角，照顾小朋友一样耐心，在她身边躺下。

好像真的没有再亲亲她的意思了。

林昭突然就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说三天了，说三个小时好了……

她的小脸热乎乎，瘪着嘴角问：“我们关灯睡觉吗？”

“睡觉之前，”谢辰青把她抱进怀里，低头看她，“我的大小姐，赏个晚安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