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64章(2 / 2)

可知深浅 初禾 18827 字 9天前

他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一旦有了感觉,就绝不会苦苦憋着。

单於蜚继续说话,他浑身放松,想象单於蜚就在自己身边,正将自己罩在身下……

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成了催情音,引得他一阵酥麻。

单於蜚终于注意到不对劲,问:“你在干什么?”

他曲着腿,脖颈高高扬着,张口就是一声甜腻的低吟。

单於蜚一愣,“你……”

“说啊。”他轻声呵气,直接将语音通话调成了视频通话,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坦呈给手机另一端的人,“别愣着,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单於蜚瞳仁燃烧,声音顿时变得低沉沙哑,像沙子在耳边摩挲。

洛昙深相当受用,哼声越发勾人。

结束时,单於蜚叹气,“你把衣服穿上。”

“那你呢?”他低声笑。

“我去卫生间。”单於蜚无可奈何道。

一场欢愉之后,身子骨都懒了。洛昙深躺了一会儿,披上睡袍,去书房。

这阵子他相当忙碌,说周四周六可能有事,并非敷衍,而是真的有安排。

上次与洛运承的冲突敲醒了他,他第一次认真而慎重地考虑将来。

洛宵聿曾经与他说,洛家的担子由自己来扛,他只需要快乐、自由地追求想要的人生便好。

现在洛宵聿去了,担子落在他的肩上。

只要他还是洛家人,就必须扛。

可他不想扛。

“洛氏继承人”这一身份实在尊贵,但尊贵背后的枷锁却令人窒息。

他冷静地想过,哥哥若是没有背负这沉重的枷锁,心理也许就不会那么脆弱,即便被欺骗、被辜负,也不会一蹶不振,选择一死了之。

他无法想象自己成为洛运承,但离开洛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没有立足之地的人,会被手握权力的人轻而易举捏死——他太清楚这个道理。

洛家老爷子曾说,洛宵聿的性格不适合接手家业,而他冷酷、残忍,是掌舵的料。

这话毫无感情可言,却是事实。比起哥哥,他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不过老爷子到底低估了他的冷酷与残忍,他想要的不是继承,而是取代。

一周很快过去,原城连晴半月,到了周五,气温攀上新高。

单於蜚一共报了三个项目,三千米长跑、男子四乘四百接力、跳高。

跳高和接力都在上午,换好比赛服后不方便携带手机,单於蜚最后一次看手机时是八点三刻,洛昙深说很快就到,还发了个“加油”的表情。

但直到跳高结束,单於蜚也没有找到洛昙深的身影。

接力与跳高之间有十来分钟休息时间,他回到休息区,拿起手机,神色不太好看。

洛昙深的手机打不通,他喘着气,担心路上出了事。

不过很快,林修翰打来电话,解释道:“单先生,抱歉,少爷这边临时有些事,下午才能去你那里。”

他没问是什么事,只确认道:“他没出事吧?”

林修翰连忙说:“没有没有,被工作上的事拖住了而已,解决之后会马上赶过去。”

结束通话,他短暂地捂了捂额头,唇角扯起一丝苦笑。

可很快又轻轻摇头,像是要将郁积的失落赶走,轻声自语道:“没事就好。”

四乘四百接力开始了,他是最后一棒,接棒之后飞速冲刺,全程赶超,在离终点线仅有不到十米时终于超过了第一名,率先撞线。

颁奖仪式正在进行,苟明喜气洋洋地喊:“小单,你朋友找你!”

那一刻,即便知道洛昙深不会这么快赶到,他潜意识里仍以为“朋友”是洛昙深。

远远地,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竟是安玉心。

“对不起,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来了。”安玉心很局促,才说一句话脸就红了。

运动场上正在进行女子接力,助威声一声高过一声,场外的小路上,气氛却有些凝滞。

单於蜚穿着单薄的跑步背心,浑身汗水,肩头搭着一条毛巾。

而安玉心还穿着厚实的毛衣,像刚从天寒地冻的地方飞过来,还没来得及换薄衣。

“有什么事吗?”单於蜚问。

安玉心抿着唇,模样忐忑,过了半分钟才道:“我,我想来和你道个歉。”

单於蜚擦着汗,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和洛少是恋人。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安玉心低着头,“对不起。”

单於蜚摇头,“你不用向我道歉。”

“洛少不愿意见我。”安玉心情绪低落,“我也不想再去打搅他。上次在‘温泉’……真的很抱歉。”

单於蜚眼色微沉。

安玉心勉强笑了笑,“这段时间我也好好想过了,我当时对洛少死乞白赖,可能是因为我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个人来爱我、记住我。我身体不太好,害怕自己没有将来、没有机会。洛少说我很自私,我,我明白的。”

单於蜚看着他,本来没有耐心听他说话,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打断。

“现在我也想通了,以后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再打搅你们。”安玉心说:“以前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弥补,我猜洛少并不需要我的道歉,但是在离开之前,我想对自己有个交代,所以今天来找你……”

“离开?”单於蜚问:“什么意思?”

“不不,你误会了。”安玉心摆手,“我不是要寻短见,我很珍惜生命的。”

默了几秒,又道:“我是去国外治病。国外医疗条件更好,能治好我的病也说不定。”

单於蜚“嗯”了一声,没有继续问。

安玉心顿了顿,眼中闪烁,“我很羡慕你。刚才我看到你跑接力了,速度那么快,爆发力那么强,我……我要是能有你这样健康的心脏、健康的身体,像你这样跑一会,那就太好了。”

单於蜚看了看他,只道:“好好养病。”

安玉心笑了,眼尾却有泪,“谢谢。”

洛氏集团,顶楼。

洛昙深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上次说的话,你没有听懂?”

“你不喜欢女人,我不强迫你。”洛运承道:“你在生日宴上表现不错,既然这样,我愿意退一步。”

洛昙深扔掉手中的文件夹,嗤笑:“这就是你的‘退一步’?”

文件夹掉落在地,一张照片滑了出来。

“联姻对象是男人。”洛运承十指交叠,“你还有什么不满?”

第63章

“贺岳林,贺家的幺子,比你大两岁。”洛运承亲自将地上的文件夹和照片捡起来,意味深长道:“和你一样离经叛道,非男人不可。”

“所以你想把我们凑一块儿?”洛昙深心中发笑——他这机器人一般的父亲,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简直是不择手段。

“我已经妥协了。”洛运承面无表情,“贺家与我们联合,是一加一大于二的买卖。贺岳林你也认识,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

“好一个‘买卖’,你这是终于发现我不是‘赔钱货’了?”洛昙深话语里的嘲讽不加掩饰,“我小时候总共见过你几回?你还知道我和贺岳林玩过?这是背的哪位秘书打的草稿?”

“你不用和我掰扯这些。”洛运承踱了几步,“对集团来说,贺岳林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对你来说,没有比贺岳林更合适的人。看在你在生日宴上表现不错的份上,我才愿意退这一步。你不要得寸进尺。”

洛昙深扶着额角冷笑。

“我已经和贺家沟通过。老实说,和我并不满意贺岳林一样,贺家对你也不见得多满意。”洛运承再次拿起照片,眼中流露出鄙夷,“但贺岳林比你还顽劣,令人伤透脑筋。”

“我很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洛昙深斜倚在桌边,“生儿育女对你们来说就是买卖的砝码,只要能赚钱,别的什么都不用考虑。”

洛运承似乎没有进一步交流的闲情逸致,“你不懂罢了。”

“我的确不懂,也不想懂。”洛昙深问:“贺岳林不是在国外吗?怎么,回国继承家业来了?”

洛运承笑,“看来你们确实有交情。”

洛昙深蹙眉,“认识而已。”

“对他来说,可不是认识而已。”洛运承呷了口茶,“我听说,贺岳林这些年一直待在国外,骄纵顽劣,谁也管不了。贺易侬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都没有下文。但这一次……你猜他是什么反应?”

“不关我的事。”洛昙深说。

洛运承放下茶杯,“当他知道联姻对象是你,未经任何劝说,就同意了。”

洛昙深面上没有反应,心里却轻微一沉。

贺家这位劣迹斑斑的公子,与他的确有些交情,但这交情并非洛运承口中“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而是几年前,他尚在国外接受所谓的心理治疗时,贺岳林来看过他几次。

那时他深陷在洛宵聿离世的悲恸中,还要与治疗机构周旋,身心俱疲,贺岳林带他飙车、出海,从某种程度上说,算是拉了他一把。

但他与贺岳林之间,一直有种君子之交的意思。见面玩得到一块儿去,不见也说不上想念。回国之后几乎断了联系,若不是洛运承提起,他都快忘了这个“玩伴”。

“我今天叫你来,只是告诉你这件事。”洛运承道:“什么时候正式见面,还要再商量。贺岳林还没回国,回国后应该会联系你。你现在不愿意,与贺岳林见上几次面,说不定就改变心意了。”

电梯笔直下沉,洛昙深盯着厢壁上自己的影子,一时间脑中卷过很多事。

有一点洛运承没有说错,贺岳林的确是个适合联姻的对象。他对贺岳林不说知根知底,但足够的了解还是有的。

贺岳林这人,算得上有趣。

而贺家,显然是值得争取的势力。

电梯下到一楼,梯门打开,林修翰赶上来,“少爷,已经中午了。”

他微怔,这才想起错过了单於蜚上午的比赛。

心里毫无预兆地空了一下,随即涌起隐约的负罪感。

——他尚处于热恋期,有个没有过“保鲜期”的男朋友,却在缺席约会时,考虑与另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联姻。

“现在去摩托厂吗?”林修翰问。

他站立片刻,“去。”

正午的运动场,汗水被阳光蒸发。

工会准备了免费午餐,餐车前排起长队。单於蜚送走安玉心,情绪低落得说不清道不明,没什么胃口,便没有去餐车前凑热闹。

手机响起来,屏幕上闪烁着“洛昙深”三个字。

他看了一会儿,眼中渐渐有了笑意。

“上午有急事,耽误了。”洛昙深说:“我在路上,马上就到,给你带了午餐,你在哪儿?”

“我去找你吧。”单於蜚说:“你就停在街口,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是摩托厂家属区外围的一个岗亭,外面是大路,里面是小巷,车往里开容易被堵住,洛昙深经常将车停在那附近。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从远处驶来,单於蜚在日光下眯起眼,挥了挥手。

车停下,驾驶座的门却没有打开。

车窗滑下,洛昙深笑,“快上来。”

单於蜚坐上副驾,洛昙深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到被热量包围,“这么多汗?”

“嗯。”单於蜚没有挨着椅背,“把你的车弄脏了。”

“啧,你‘弄脏’我车的次数还少了?”洛昙深完全不介意他的汗水,侧身环住他的脖子索吻。

单於蜚吻上去,密闭的空间里响起唇舌交缠的声响。

“对不起,没看到你上午的比赛。”洛昙深舔着他的唇,极其难得地道歉,“你生气了吗?”

单於蜚轻笑着摇头,“没生气。”

“真的?”

“真的。”

洛昙深从后座拿过饭盒,“那快把午餐吃了,下午的比赛是几点开始?”

“三点,来得及。”单於蜚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

单於蜚看看他,“我不信。”

“嗯?”

“你肯定没吃。”

“这都能看出来?”

“嗯。”

半小时后,洛昙深坐在单家的饭桌边,吸溜着刚捞起来的面,不懈地问:“你怎么看出我没吃饭?”

“就是能看出来。”单於蜚吃的则是他带来的运动员营养午餐。

“都会卖关子了。”洛昙深转向单山海,“爷爷,小蜚小时候也这样吗?”

单山海已经吃过,正在一旁看电视,答非所问:“小蜚小时候很瘦。”

“他耳朵背。”单於蜚说,“对了,有件事情。”

洛昙深抬眼,“嗯?”

“你先吃。”

“说吧,我边听边吃。”

单於蜚吃完了,“刚才安玉心来过。”

“他来干什么?”洛昙深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找你麻烦?”

“没有。他来道歉。”单於蜚说:“他不敢找你,所以来跟我说一声。”

洛昙深若有所思。

“他要去国外治病,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单於蜚将碗拿去厨房,“他来找我,是想让你知道。”

“嗯。”洛昙深靠在门边,片刻后道:“不用管他。他道歉不道歉,出国还是在国内待着,对我来说都没有分别。”

临到要去运动场,单於蜚找出一顶遮阳帽,“下午晒,场边没有能遮阴的地方,这个你拿着。”

洛昙深本想说“这才春天”,忽然注意到遮阳帽上映着“原城大学”的logo,于是接了过来。

单於蜚又拿了水,两人这才向运动场走去。

男子三千米是下午的重头戏,参赛工人本该提前集合,做足准备活动,单於蜚却一直陪着洛昙深,直到马上要开跑,才挂上号码背心,赶去起跑线。

洛昙深对运动会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中,大家为了班级荣誉卯着劲拼命,热闹而鲜活。

摩托厂这种半封闭社区,时间的流速仿佛比外界慢了许多,置身其中,好像心态都年轻了不少。

见单於蜚站在起跑线上,洛昙深挥了挥遮阳帽,用口型说:“加油!”

选手实力参差不齐,跑到最后四百米,还在继续跑的只剩下四人,而第一名单於蜚已经领先第二名两百多米。

洛昙深笑得灿烂,握着手机又是录像又是拍照,甚至在单於蜚冲过终点时,小声欢呼起来。

这种异样的、陌生的、充满烟火气的情绪,似乎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单於蜚得到了运动会吉祥物,一个挥着锤子的熊。

洛昙深抢过来,“像你。”

“我不像熊。”单於蜚笑:“我也不拿锤子。”

但这熊在微笑,洛昙深心里想,你微笑的时候也这样。

“你才知道‘小王子’要出国?就这几天了,我听说安家给他联系了一个顶尖医疗团队。”许沐初在跑步机上累得气喘吁吁,“过分了,好不容易约我一次,就是陪你健身!哎——我不行了,我要休息。”

洛昙深跑得优哉游哉,“他一个人去,还是由明夫人陪着?”

“明夫人肯定得陪着啊。”许沐初灌了半瓶水,“哎,你最近和那位怎么样了?”

“好着。”洛昙深说。

“哟!难得听你这么说!”许沐初乐了,“还没腻呢?我这还记着时间呢。”

洛昙深调快速度,“多管闲事。”

单於蜚的生日在夏末,他答应了单於蜚——你二十一岁的生日,我也陪你过。即便到时候已经腻了,也不能食言。

“我还听说一件事儿!”许沐初靠在器械上,“贺家老三居然要回国了!”

贺家老三正是贺岳林,洛昙深不动声色道:“是吗?”

“我也是听说的,好像是他们家想把他拉回来搞联姻。”许沐初说:“这就奇了怪了,贺老三不是谁都瞧不上吗,怎么会突然同意?这消息说不定是假的。”

洛昙深从跑步机上下来,“难说真假。”

“这么哲学?”许沐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余光扫到旁边的遮阳帽,“这帽子你还留着?”

洛昙深正在擦汗,“什么叫‘还留着’?”

“你忘了?”许沐初拿起来扇了扇风,“这不原大以前搞校庆发的那个吗?”

第64章

洛昙深拒绝和许沐初一起去会所挑新到的“男模”,许沐初便自个儿开车走了。

“校庆?”洛昙深扎进泳池里,游了几个来回。

前阵子摩托厂开运动会,单於蜚找出一顶有原城大学logo的遮阳帽给他。当时他觉得帽子眼熟,但单於蜚曾经被原大录取过,有一顶原大的帽子并不奇怪,所以没有往深处想。

方才许沐初却说,这帽子是原大校庆时发的纪念品,而他也有一顶。

他早就不记得将帽子扔到哪里去了。

原大逢整才举办校庆,最近一次校庆是四年前的五月。

他从泳池里撑起来,自言自语,“五月?”

单於蜚正是那一年高分考入原大,但入学时间是下半年。

五月校庆时,单於蜚在念高三,能不能考上原大还不一定,怎么会得到这顶帽子?

是因为向往原大,所以在校庆时跑去看过?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捂住眉眼,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揉按。

最近需要算计的事实在太多,他本不想在单於蜚身上耗费太多精力,但总有一些与单於蜚有关的小事撩动着他的神经。

比如这顶帽子,比如安玉心。

安玉心是否道歉,他压根不在意。但安玉心跑去打搅单於蜚,他便心有不虞,老是想打听安玉心到底去不去国外,所以今日才叫来许沐初聊八卦。

这帽子亦不是什么稀罕物,可也够得他琢磨。

那日在楠山山顶,单於蜚那么温柔地看着他,告诉他——你的生日请来了春天。

说不动心是假的。

但再动心,也不至于令他坠入爱情,丧失自我。

哥哥是他的前车之鉴。

任何感情于他来讲,都是身外物,都是生命之最轻最浅。

浅尝辄止才是他长久以来奉行的信条。

不过为了这份难得的、从未有过的“动心”,他愿意在结束这段关系之前,帮单於蜚、帮单家解决生活上的困顿。

这显然违背了他惯有的原则。

一时的帮助会将单於蜚从原来的轨道上拉离,将来的一切都不再有定数。

他可以补偿。

可以不断得那么干净利落。

如果分手以后,单於蜚有任何需要他的地方,他会亲自,或者假手他人,给予帮助。

看着手中的帽子,他脑中忽然窜出一个念头——单於蜚想不想再去原大念书?

凌晨,市中心繁华区以外的街道静谧无声,偶有几扇窗户还亮着灯。

近来,主厨有心栽培,单於蜚下班时间越来越晚,路上困得厉害,一趟骑行下来,呵欠连天。

不知是不是疲劳过度产生了幻觉,他偶有被人尾随之感,但停下来回头看,空荡荡的大街上却只有他一人。

“你今天胡子没剃干净。”洛昙深最擅长的事之一便是找茬。

一场情事结束,他吻着单於蜚的下巴道:“扎着我了。”

单於蜚搂住他,笑着说:“那我下次剃干净。”

“你是不是很累啊?”洛昙深舒服地在熟悉的身体上蹭,“所以才忘了剃胡子?”

“还好。”

“你眼里又有红血丝了。有没不舒服?”

单於蜚眨眼,“我回头滴些眼药水。”

“只滴眼药水就行吗?”洛昙深声音很懒,身子也懒,无骨似的赖着,“你的医生一定叫你多休息。”

“嗯。”单於蜚笑笑,“争取多休息。”

“但你这么忙,怎么多休息?”

单於蜚终于意识到他有话要说,轻轻扶了扶他的腰,认真地看着他的眼。

“啧,你别这么看我。”洛昙深低笑,“我受不了。”

单於蜚摸摸他的脸,“嗯。”

“你还‘嗯’?”洛昙深索性骑在他身上,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弟弟,你怎么这么乖啊?”

听到“弟弟”,单於蜚垂下眼睫,好似想遮住眼中流动的光。

“我上次叫你‘弟弟’,你反应特别大。”洛昙深将他下巴勾起来,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怎么?‘弟弟’有什么奇怪?”

单於蜚摇头,“不太习惯。”

“那听多了就习惯了。”洛昙深居高临下,挑衅似的连叫了好几声——“弟弟,弟弟。”

单於蜚唇线抿得平直,在他大腿上掐了一下,“别闹了。”

“还会报复人呢。”洛昙深笑着感慨,“上次你给我的那顶帽子,是原城大学校庆的纪念品吧?”

单於蜚短暂地一怔,“嗯。”

“现在还想去原大拿个学位吗?”洛昙深突然正色问。

单於蜚眸子漆黑,须臾,摇头道:“不想。”

“你很向往原大吧?”洛昙深说:“原大上次校庆是在你高考之前,你有那顶帽子,说明你在填报志愿之前,就去原大参观过。真的不想再念书了吗?”

单於蜚别开视线,不做声。

“不要躲。”洛昙深倾身,将他笼进自己的阴影里,“如果现在还有机会去原大,你真的不愿意?”

“没有必要。”单於蜚说。

“怎么没必要?”洛昙深皱眉,“你难道想一辈子在摩托厂当工人?一辈子在餐厅当服务员?”

单於蜚唇角微动,眼中的光亮渐渐冷却。

“你有能力考入原大最好的学院,以前有困难,不得不放弃,这我理解。”洛昙深放缓语气,“现在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我马上给你办手续。”

单於蜚却道:“不用。”

洛昙深有些生气,想斥责一句“不上进”,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单於蜚身上有很多谜团。去年刚开始“狩猎”时,他粗略了解过,不过那时还抱着“利落抽身”的态度,并不想过多介入单家的事,所以一切调查都点到为止,甚至刻意避免与单於蜚聊情爱之外的东西。

但现在一些想法早已改变。

他已经让林修翰彻底调查单家。而他叫单於蜚一声“弟弟”,不止是床上的情趣,更是担了一份责任。

——单家得罪的人,他出面摆平;单於蜚失去的入学机会,他帮忙争取回来。

他要将单於蜚从泥潭里拉出来。

但单於蜚居然不领情。

情事之后的暧昧与温存在沉默中荡然无存,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

最后,是单於蜚先开口,“谢谢,不过我暂时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洛昙深感到失望,却没有继续劝说,“随你吧。”

露台上落了很多桃花与梨花的花瓣,看上去漂亮,打扫起来却是一件烦心事。

林修翰站在洛昙深身后,“单於蜚的父亲单慈心惹上的不是一般人,也绝不是欠钱这么简单。”

洛昙深穿着长至脚踝的开襟薄毛衣,转过身来。

“如果单家欠的是高利贷,欠的谁、欠了多少,一查就一目了然。”林修翰道:“但我动用了很多关系,都查不到单家的债主。”

“没有债主?”洛昙深抱臂。

“债主藏得很深,所以我说单慈心惹上的必然不是一般人。”林修翰说:“少爷,如果您想整治一个人,您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底下自有人会帮您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洛昙深来回走了几步,“你是在提醒我,单慈心得罪的是和洛家势力相当的人?”

林修翰神情严肃,“少爷,这样的人在原城不多,您心里自然有数。我暂时没有继续往下挖,是不是继续查,得看您的意思。”

洛昙深走到露台边,眼前是一片疯狂生长的春末景象。

“单慈心有严重的精神病,但死因比较蹊跷。”林修翰说:“医疗记录很有可能被篡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可能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少爷,我建议您……”

洛昙深道:“及时收手?”

林修翰理智道:“我认为您没有必要为单家冒这个险。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继续查下去会牵扯到谁。”

洛昙深笑了笑,喝一口茶,“继续查。”

林修翰愣住。

“我倒要看看。”洛昙深说:“是谁在仗势欺人。”

林修翰很是意外,怔了片刻才道:“是。”

自从明昭迟被勒令在家思过,原城的纨绔子弟们便像群龙失首。虽然各类娱乐活动并未因此消停,但少了领头的那一位,闹起来或多或少比以前缺了些什么。

倒是有人疯传贺岳林即将回国。

这一位声名狼藉,离经叛道,人虽常年在国外,原城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比起明昭迟,他更会玩。

因为明昭迟是独苗,身上有太多束缚。他却是贺家老三,上头两个兄长将天顶着,随他怎么折腾。

洛昙深以前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如今也不得不留一只耳朵,注意贺岳林的动静。

贺岳林归国时间未定,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不至于上赶着,但既然知道两家联姻的事,也听说了贺岳林的态度,便多少有些在意。

贺岳林这人,将来到底会不会与他站在一起还是未知数。在情况并不明朗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贺岳林在国外的号码,他犹豫一番,退了出去。

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嘈杂,隐约有洛运承的声音。

门被推开,洛运承满面怒容。

他记不得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能激怒洛运承的事,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

“周谨川死了。”洛运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