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还未消退,他就拥她入怀,像溺水之人抱紧手旁的最后的一块浮木,口中絮絮念念:“今日,是郭蔚榕的生辰,家里所有人都记得,可没人记得我的。若我姆妈在,她会记得的。可她毕竟是走了,留我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朱鱼听着也湿润了眼眶,轻轻环住他的腰,安抚他的背。
他天生长得是无忧无虑的笑眼,活该就是大富大贵的福相,连看相的先生都要夸一句“有福”的笑眼。
但笑眼里若淌了泪,竟比一般的眼睛更凄婉:“可我心里不生气的。我吃谁的醋,也不会吃郭蔚榕他一个死人的醋。他们背着我去给他过阴寿就算了,可凭什么……凭什么要烧郭蔚榕给我留的东西……”
朱鱼闻言怔了怔。眼神一晃,她看清了桌案上放了一个敞着口子的军邮袋。
军邮袋被燎开了许多焦黑的破洞,似是浸过火。
而军邮袋旁,放着一张被烧去一角的残缺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站在一块石碑前。他身着皮质军绿飞行服,穿着黑色长靴,防风镜掀到额前,露出文质彬彬的一张脸,浓眉星目,和郭阡有七八分肖似。
石碑上镌刻着几行赫然醒目的大字,扎入了她的眼,仿若有人在她耳畔,振聋发聩地逐字念出:
【我們的身體、飛機和炸彈,當與敵人兵艦陣地同歸於盡!】
第28章 昔时月(2)【1935,广州】 【民……
她出神凝望,引得郭阡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望那只被他从火盆里救出来的军邮袋,里面有郭蔚榕最后留给他的一点东西。
若不是他发现得及时,连这点东西,也要被烧没了。
他松开拥着朱鱼的双臂,颤抖着手打开它,将一件件东西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掸净上面沾染的灰烬。
日记本、腕表、中央航校的纪念手链。
还有许多未曾开封过的信。
他从中拣出一封被火烧去了一半的信,将信纸从信封中取出来,第一眼就瞥见一行苍遒有力的字——“以身許國,我死國生,不悔矣。”
就不忍再卒读下去。
军邮袋里的物件被一件件整理出来,最后只剩一枚足赤金戒指。
郭阡凝视戒指良久,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却愈变愈凄凉:“郭蔚榕,戒指托人带给你一枚,我又带回来一枚,好不容易凑一对,你却枉费我苦心。”
朱鱼这才明白过来,这枚足赤金戒指和郭阡给她的那枚红宝石戒指是一对。
不过如今物是人非,对戒相逢,人却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