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安一笑。
“我十八岁时中了探花,带着寡母、养妹和两个老奴,从小县来到京城。那时我分在你父亲部下,虽是俸禄微薄,官职低微,但困顿的生活终于有了起色。后来不久,我就成婚了,母亲将养妹许给了我,母亲开心,我与新婚妻子亦是举案齐眉,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十分融洽,我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直到妻子怀了身孕”
他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忽然没有了。
夜风越发凉了,房间中全是潮湿的看不见的水雾,密匝匝的黏在人身上,擦不净,也揭不去。
谢淮安长指收起,握在掌心中,他再次开了口。
“有一日,我带妻子应约去了一位朝中权臣府上,宴席到了一半,我发现妻子不见了我急促寻找,有人说,是权臣一嫡子,见妻子样貌温婉,将她强行带走了我心急如焚,踉跄着找到那位权臣,可他不屑一顾,说我玷污他的家誉,将我赶出了大宴一筹莫展之际,彼时还是户部巡官的你父亲,匆匆带我入宫,求皇上做主。”
他说到这儿,又顿了顿,一双眸子眯起来,眼底倏地煞意滔天。
“那权臣把持朝纲,永昌帝听说了我们的来意,见都未敢见我们,就将我们逐出了皇宫。随后不久,我就在权臣宅邸的后山上,找到了妻子可,她已经死了。”
夜风呼呼地从窗外灌了进来,许是风太大了,谢淮安和苏雾的眼睛,蓦地红起来。
房间一时死寂,谢淮安压下眼底的红,哑声道:“她并未受辱,但胸口插着我给她买的白栀子玉簪,簪子上鲜血干涸,想来是为了清白,自我了断她很傻
后来,我抱着冰冷的她,瞒着母亲,不远千里将她葬在了谢家的坟场中。葬她的时候,她腹中孩儿,已经四个月了但是,母亲到底还是听闻了这件事,一夜之间,她失了神智,身子彻底垮了下去。
那之后,我就断指为誓,进了军营。
十年沉浮,我终于也握住了权势。
那权臣和其嫡子,被我斩下头颅,悬在妻子的坟上,而永昌帝,未等我动手,却先死了。可他死了又怎样,江山还是赵氏的,赵氏无能,我就要将他们逐下帝位,大宁,不能再多一个我。”
苏雾红着眼眶,颤抖着听完这些话。她再也开不了口,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是苍白的,甚至不值一提。
谢淮安沉寂地望着她。
“所以,我不能退,我要自己掌权,我只信我自己。而你”
他半阖下眼眸,像是将自己封入了漫无尽头的黑暗。
“小雾,我谢淮安的妻,不能总被人夺去。”
第102章 黑白
夜灯如豆,手里的茶又冷透了。
对面椅中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临走时他为她关上了窗,房间中的风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