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百合厌恶她的眼神,前世的殷淮也不喜欢。他们在某一点上的观点倒是很相似的,都觉得小小的殷怜有一个恶毒的灵魂。
可怜那时她小小年纪,还不懂掩饰自己。
世界上也许有天生的恶人,但是殷怜并不是。只是世界在她面前展示了太多痛苦和阴暗,所以她的眼睛里也只能映出那些。
或许是一瞬间的共鸣,殷怜伸手拍了拍苗小俊的肩膀,说道:“别那样看人。那会让人不喜欢你。”
苗小俊猛然回过神来,慌不迭地收回了目光,对着殷怜露出笑容,问道:“老爷现在要怎么办?我帮您把箱子送回去客栈怎么样?”
殷怜如何会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帮她搬东西。
她说道:“你既然帮了我的忙,我也给你个机会。”她塞给苗小俊一个钱币,正是这些少年做梦也想要摸一摸的银元,说道,“你现在去找个大夫,让对方来给这些混子看一下伤,该上药的上药,该正骨的正骨,末了再去官府备一下案,请衙役吃点东西,告诉他,虽然这些家伙冒犯了我,但是只要他们积极认错,改过自新,我便可以不计较。”
“这算是提前预付给你的活动经费。怎么用你自己斟酌,若是你不想为我办这件事,便也可以拿了银元就走,算是我谢你这次帮忙的报酬,我绝不追究。只有一样,若是你决定了要帮忙,就绝不可暗中克扣贪污。”
“至于这些人,若是他们以前磋磨过你的,你可以自己磋磨回去,分寸自己把握就好。若是事情办好了,你可以再来客栈找我。”
苗小俊怎么也没想到殷怜会给出一枚银元来,随后甚至很傻地用牙齿去咬了一下,但也没敢咬得太用力。他有一瞬间倒是真的迟疑了,一枚银元的报酬和给殷怜办事的机会之间的重量是个人都会选前者,想必大部分躺在地上的混混甚至于他新认的那位干爹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但苗小俊心里总有一个念头,觉得殷怜不会给两个这么不对等的选择。
对这位年轻的老爷来说,一贯钱他说洒就洒了,一枚银元他说给就给了,也就说明这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那么,如果给他把事情办好,会不会有更丰厚的报酬?
但是殷怜什么也没有承诺,所以这也是个不一定的事情。对苗小俊来说,这就像是一场赌博……这赌注对于这么一个一辈子都没摸过银元的孩子来说,着实有点过于需要勇气了。
但殷怜又说,容许他在这个过程之中磋磨那群混混。苗小俊说不出来,但是那一瞬间他确实受到了触动。殷怜这么说的时候,态度很平常,并不是让他去折磨对方,而更像是支持他有怨报怨,出一口气,却又让他自己把握好分寸。
他年纪小,靠着嘴甜心思灵活替人跑腿过日子,往往都会在各种大老板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他心里很清楚,这些大老爷喜欢的是任劳任怨做小伏低不记恨的仆从,所以他也向来都这么演。
但是殷怜不是。她说他可以报复,而且她并不觉得这么做是睚眦必报,而是理所当然可以被给与的权利。
但她也告诉他“掌握好分寸”,也信任他能够把握好分寸。
他最终还是决定要赌一赌。
他藏起了银元,出了院子,准备先去把银元兑开。院子外有人迎了上来,却是他“干爹”的同伴,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苗小俊把银元藏得紧紧的,说道:“张老爷同意了,让我去帮忙办点事。”
听上去好像殷怜年纪有多大似的。
但是对方也没想到苗小俊肚子里藏着的小九九,立刻很爽快地催促他:“快去快去!”
苗小俊便先去酒馆订了些小菜,又去官府报了案,请接了报案的衙役到时候去酒馆吃饭,然后又趁着人家还在执勤去了一趟医馆,叫了个大夫帮混混们治伤。
殷怜说苗小俊可以磋磨这群混混,但是苗小俊是个奸猾到了不太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的存在,因此殷怜条件放得越宽,他越是乖觉,并没有真的磋磨他们,而是借着官府和干爹的余威,对这群人进行了一番敲打。
把这些事全部办完之后,他才找到了客栈。
本来客栈是不会放他这样的小混混进去的,但因为殷怜特别交代过了,所以对方还是把他放了进去。苗小俊虽然出身市井,但是因为寻机给南来北往的客商跑腿做得多了,竟然还学了一套不伦不类的礼仪,虽然做起来可笑,至少态度还算到位。
到了岳珂门外,他紧张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敲了敲门,等殷怜同意了才推门进去。
殷怜正在给岳珂上药,岳珂这辈子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殷怜给她上药的时候,她虽然想要显得有骨气点忍一忍,但是被搓上药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正好这时候苗小俊进来,殷怜就嘲笑她说:“连个小孩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