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飒然而过,树叶草丛簌簌地响,银钩似的弯月从黑色的云缝破处射出微弱的光芒,映在他身上。
卫尧臣觉得景元帝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孤寂无所靠的垂暮老人。
他很想说几句话安慰他,然而一向机灵的脑子转不动了,想来想去,竟不知说什么好。
于是他默默地站在景元帝旁边,不出声,只是陪着他。
寂静的寒夜深处传来四更的锣声,惊醒了兀自怔楞的二人,景元帝忙道:“这么晚了,巳正就要出发,一早起来还有各种琐碎繁缛的礼仪流程,快回去睡一觉。”
卫尧臣年轻,熬一晚上也不觉得累,但皇上的话不能不听,便行礼退下了。
迈过院门的时候,他脚步一顿,轻声道:“父皇,其实在外头这十来年,我不觉得苦,真的,没有这些年的经历,我也不是现在的我。”
景元帝的身形颤了颤,待回过神,院门口已没了卫尧臣的影子。
司友亮从角落里走近,“九皇子生性豁达,将来必有他的一番事业。”
景元帝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是在安朕的心。把陆铎给他使唤,你先在朕身边伺候着,等新帝登基,你就去南边找他们。”
司友亮立刻直挺挺跪在地上,惨然一笑,“老奴求皇上一个恩典,若有那日,让老奴给皇上守陵去。”
“你……”景元帝叹息一声,“随你。”
天空渐渐收起黑色的大幕,东方出现一片柔和的鱼肚白,一大早,京城各处便忙碌起来。
景元帝命太子代天子,率文武百官给卫尧臣送行。
金灿灿的秋阳下,旌旗蔽日,金戈辉煌,一座座的扎花彩坊从御前街直连到了南城门。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禁卫军齐齐出动,肃然威武持戈挺立街道两旁。
钟鼓楼的大钟撞响了,悠长深远的钟声在京城上空回荡着,紧接着城里各大寺庙的钟声也响了。伴着此起彼伏的钟声,锦衣卫抬着天子尚方剑,陆铎并数十名军士骑着高头大马,拱卫着卫尧臣的象辂徐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