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风,依然冷得刺骨,植满茂树丛灌的住宅小区里,还笼着一层淡淡的雾蔼。
四周的静谧安详,却愈发鼓躁着一股不安,加快了脚步往外走,看到巡逻的卫兵,可蓝紧张了一下,但在迅速走过时,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点头致敬便大步走了过去,没有任何为难的动作言语,让她暗自松了口气。
刚拐过一角,她约略记得,只要再走完前面一段路就能看到大门口了。
却没想到,前方的拐角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黑色的风衣随着他迅疾的步伐,被风扬起,他从一片阴翳的树影下走出来,似乎也笼上一层冰冷的晨雾。
她心口紧缩了一下,似乎看不清他眉目间的情绪,一阵踌躇,脚步减缓了。
前方的男人看到小女人人时,目光迅速地将女人逡巡了一遍,脚步更快,几乎载风乘光地朝前奔去。
临近时,女人被男人脸上的冷凝神色吓住,突然顿下了步子。
“予……”
一声未唤出,男人三步并两步,冲上前,一把将女人扯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那激烈隆重的心跳声,仿佛震在耳边,深重的呼吸声埋入她颈间,急促得像要整个迸出来。
“予城,对……”
“别说!”
他沉声喝断,她吓得立即住了声。
他的双臂如铁圈似地,蓦地收紧,弄得她浑身骨骼都在发疼,却不敢叫出声来。
良久,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似的难受,想到如今她已经不是一个人,急忙推攘男人。
“予城,我痛,你轻一点。”
他立即松了手,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才开口,“昨晚……”
她稍稍推开他,看着那双黑浓如墨的眸,说,“昨晚被温力辛带来,他也没有恶意。远航他……重病发烧,他在碧城也没有相熟的朋友,我就看看他。不好意思,事出突然,我忘了跟你说,哪知道一觉醒来就隔天了……”
“你的手机?”他蹙起眉。
她急忙翻包包,手机早就没电,多少明白男人的意思,立即换上新电池,开机就蹦出多条未接来电和一条短消息。
她歉意地看着男人,“予城,对不起。”
男人的脸色隐晦不明,墨瞳无光,冷冷地映着女子内疚的面容,紧抿着薄唇。
她最怕他这个不言不语时的表情,太过深不可测,仿佛淹埋着过多的情绪不发,平静表相下一触即发的巨大风爆,她无法承受。
她一着急,立即抱住男人的腰身,将整个身子偎进他怀里,用脸蹭着他的心口,语带娇气地说,“予城,是我不好,你骂我吧,只要别骂我父母就成;你打我吧,手板心和脚板心都可以,但是不能打……打屁股或者肚子。昨天,姝又为了她家两男人放我鸽子,害人家晚饭都没吃,现在……好饿……”
女人仰起有些无辜的表情看着男人,男人眼底的冷色才悄然消退掉。
“那……想吃什么?”
男人的声音,还有些微的黯哑,听得出正压抑着什么。
“今天圣诞节啊,自然该吃火鸡大餐。”
“一大早就吃这种油腻的东西,不好。”
“那吃什么,你做主,好不好?”
“……”他抿着唇,捋了捋她额前的小卷卷,长指滑过眉鬓,落下侧颈。
“予城,远航他我已经放下了,你才是我的灯塔。”
她埋进他怀里,轻轻地说,“你相信我,好不好?”
“好。”
“这里好冷,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
她一笑,拉住他的大手,有些微的凉,紧紧攥住,肩并着肩,往外走去。
男人转身时,目光突然拉长拉远,朝远处的一角屋檐处望去,目光瞬间锐利森冷,掩不住的杀气。
到底要不要问他,关于迟美妍的事?
对着镜子,可蓝蹙起眉头,仍然犹豫不定。
突然,镜子里多了一道高大的人影,男人赤着胸膛帖上来,双手亲昵地环住她的腰身,一双大掌刚好覆在她的小腹上,温暖的热力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透来,瞬间便熏红了她的眼。
他现在正抚着他们第二个宝宝啊!
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酸?
如果没有突然蹦出那个迟焕然,她大概早就忍不住把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男人了。
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自私得可耻,连为他孕育第一个宝宝的权利都想全权占有,不想被任何人抢先,也从来没想过会被谁抢先。
她记得后来体检沈玉珍告诉她,予城在她做那个手术签字时,有多么痛苦,这两年不仅仅是为他强迫她的事而赎罪,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个没有缘份的孩子。
因为母亲的原因,他二十岁时就做了结扎手术,后来有过多少女人,也都做好了防范措施,从来没传出过意外怀孕的事。
她知道,他并不是不想要孩子,而去做那种正常男人绝对都不会做的手术。只是因为太重视,太珍惜,才会对自己那么严苛,不想造成任何不好的意外。
流产,对女人本身是非常大的伤害,同时也是在扼杀生命。
他有多么重视这件事,她就有多么……妒嫉齐美妍,他的第一个女人。
男人对于自己的初恋情人,总是有一种难于割舍的情感吧。所以,到现在也……
“怎么了,哭什么?”
正亲吻着女人香颈的男人,一抬头,却看到女人满脸泪痕,刹时,脸上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满耳都是刺耳的嘲讽声。
“没……没什么,我讨厌冬天,又冷又暗,碧城的冬天很难看到蓝天,总是阴沉沉的。好像就很容易影响心情……”
她迅速抹去脸上的泪,没有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妒痛之色。
“只是一个季节,就胡思乱想?”
他转过她的身子,低身将人儿抱起,走出浴室,将人放进柔软的大床。
“城……”她支手挡着要压下来的坚硬胸膛。
他轻柔地爱妩着身下的人儿,哄着,“真不喜欢,我们可以搬到南方去,或者移民到澳大利亚。那里,你可以在海滩上把自己烤成巧克力色,你父母养老也很舒服。”
“人家哪有那么娇气。只是……一下下情绪发作罢了,大概大姨妈要来了吧!城……”
“那就放个寒假,去温暖的地方玩玩。”
激情之后,似乎一切又恢复正常。
春节将近,工作越来越忙,可蓝一直没找到机会将怀孕的事告诉向予城。
王姝问起她情况时,她说想等到向予城正式求婚时再说,到时候双喜临门,喜上加喜。王姝认为这小妮子好浪漫过头,不过人生一辈子大概也就这么一次,想要特别一点也无可厚非。
时间在不知不觉又过去一个多月,宝宝临近三个月,可蓝对着镜子看自己时,觉得已经小有孕味儿了。好运的是,她基本没有妊娠反应。期间,她也拒绝了男人那方面的要求。
为此,他们当然争吵过,但只要她一掉眼泪,一撒娇,男人就自动服软了。女人的武器,在这两年里的多数时间里,对男人是百试不爽的。
以前是任性,现在为了宝宝,她完全是理直气壮,只等着消息公布之后,一切误会都会解除,皆大欢喜。
可是左等右等,直至大年三十将至,盼望的求婚,依然不见踪影。
周刊的团圆宴上要表演节目,她还利用此事为借口,说要排练节目,很晚才回家,到家后就回自己的那间卧室休息,逃避同床共枕的危险。刚开始似乎是为了孩子,到后来,似乎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冷战。
这一天,正是吃团圆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