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对周引说,你自由了。
第44章 发誓
冬季长跑比赛安排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李擎原本打算退出比赛。前天他终于去了周引留给他的那个地址,没有人住,邻居说这家人上个月就出国了,房子听说卖了,一个月过去了买家还没露面。
尽管来之前就有预感,可当亲自证实连地址也是骗他的,李擎真的很失望。
说不上愤怒或怨恨,事实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气谁或恨谁,无尽的疲惫让他提不起劲做任何事,更遑论一场需要拼尽全力的长跑比赛。
下午最后一节课取消,大部分人都去操场围观,李擎刚上完一节体育课,逆着人流回到课室。
他设想这一节课的时间可以在座位上补一觉,但有不识相的人走到他面前,问道:“你还不下去?要提前半小时检录。”
李擎抱臂看向来人,阮葳将一个鞋盒放到桌面,言简意赅道:“周引给你的。”
“什么?”
“几天前他回了学校,找到我,让我把这个给你。”阮葳用最简洁的话陈述完这件事,她看着这几天异常消沉的李擎,心有不忍,“东西带到了,你该下去做准备了。”
“他还说了什么?”
阮葳回忆周引张扬的笑容,和自信到狂妄的语气,“他说你会拿第一。”
那日在操场,周引的表情淡淡的,只有提到李擎脸上才生动起来。他说他要走了,这双鞋麻烦代为转交。他在说到他没有可以托付的人时,恰到好处地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个狡黠但好看的笑容。
阮葳问他为什么不自己给,周引说那时候他应该不在这里了。
阮葳又问,李擎知道吗?
周引摇头,他不知道,你也不能现在就告诉他。
为什么?阮葳记得自己这么问。
周引从草坪上站起来,漫不经心地对她说,因为这一回,我要当个坏人了,当个坏人会比较没那么难过。
阮葳对此表示怀疑,那分明是印象中她看过的周引最难过的样子。
李擎沉默,他打开了鞋盒,里面是一双运动鞋,款式新颖且价格不菲。阮葳让他试一试,不合适可以去门店换,特意补充一句这是周引交代的。
李擎道了谢,阮葳走了以后,他小心翼翼地拿出这双鞋子。
他知道尺码是合适的,因为他和周引,他们曾经是那样的亲密。不止他的手抚摸过周引的全身,周引也曾突发奇想用手丈量他身上的各个部位。假如给不出一个具体数值,周引会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参照。
譬如他曾光脚踩在自己的脚背上,搂着脖子笑得前仰后合,狡辩说其实相差不了多少。
那时说了什么李擎忘记了,想来他纵容了周引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因为记忆的后半段是他在周引身上通通讨了回来。
李擎一边换运动鞋一边想,周引真的很坏,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他不会再让人轻易地走掉。去他妈的约定朋友不能越界,他没有心情再陪他玩推拉试探的把戏,爱情的本质是追逐和猎捕,他早该想到的。
他发誓一旦周引回来了,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人困住,永远永远只能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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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补了一点 过去写完了
第2卷 终日
第45章 声音
进入九月,气温不但没有下降,反而连日攀升。李擎回宿舍的路上搜了下天气预报,气象台录得今日最高气温33.7摄氏度,预计未来一周还将持续高温。
一想到接下来几天都得在空调老化几乎形同虚设的图书馆里待着,一边挥汗如雨,一边饱受论文开题折磨,李擎的眉头蹙得更是厉害。
他没去食堂,径直回了宿舍,回去第一件事是到阳台收了毛巾和衣服,寸步不停地进了卫生间。天气实在太热,在图书馆待上几个小时后背衣服都湿透,他不得不每天中午回来先冲上一个冷水澡。
洗完澡出来,李擎直接往床上一躺,舍友叫他去打饭也爱答不理。或许是心情和气温成反比,最近他愈发的心烦意乱,却又说不出惹他不快的具体事件,非要找个缘由也只能归咎于高温燥热。
李擎双手交叠放在枕头上,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周引走后的第五年,李擎很少再失眠。他平稳无虞地度过了最躁动不安的十八九岁,当年没能烧起来的那把火,在几年的时间里把他心里残存的希望与失望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站在灰烬之中,回望从前愚蠢、固执、任人摆布、所以轻易动辄得咎的自己,终于明白那有多可笑。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他绝不会再蹈覆辙,他发誓要扳回一局。
李擎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在说话声传来前,门似乎已经被敲了有一阵子。由于敲门声不轻不重很是克制,他在睡梦中辨别了好久,仍没能醒过来。直到一个与记忆中无异的声音隔着门板闯入耳朵——
“咦,没有人在吗?还是我走错了?”
李擎梦里毫无预兆地打了个激灵,他睁开眼睛,噌地一下坐起来,猛地回头看向宿舍大门。
“你左右不分啊,走错了,是这边。”
这是另一个声音,李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疑心自己听错了——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种情况,他见到很相似的背影,听过很相像的声音,大费周折试图确认,结果往往又是一次亲自打破幻想的过程。
李擎坐着一动不动,打算重新躺下去,然后他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像甘冽的泉水,也像柔软的丝缎。
“噢,我以为是面向楼梯的左手边,搞错了。”
门又被敲了一下,紧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不好意思,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