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十一章 长路的尽头(2 / 2)

水北天南 安宁 7939 字 3天前

“你为什么学不乖。”钟如想沉声道。

万沙华霍然回首,一看是她,想了想她的说话,冷笑出声,“果然是你。”

钟如想撇撇嘴角,“没想到还挺聪明。”

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曾经喜欢过关旗陆至今还隐隐忧伤的女人,万沙华在第一次和钟如想打照面时就已经看出来了钟如想喜欢关旗陆,然而令她费解的是,她根本不认识钟如想,却为何钟如想的目光在掠过她脸上时,眼内会飘起一丝妒意和得色来。

“我直觉觉得害我在原来公司呆不下去的人就是你,和旗陆说时开始他还不太相信。”万沙华举起左手展示指间戒指,嘲笑道,“怎么样,看到我们亲亲热热的样子有没有觉得心痛的要死?说起来这滋味当初我也经历过呢,现在换你来试试也不错。”

钟如想气得五官都变了,“万沙华,太嚣张对你没好处。”

万沙华一怔,这台词听起来怎么那么熟?随即哈哈大笑,当初她也曾这样和安之说过。

她满是怜悯看着钟如想,“喜欢旗陆的女人里你也算是愚蠢的了。”竟然连吃飞醋也没找准对象,转念又想,或者不是钟如想太蠢,而是关旗陆把叶安之保护得太好?心下不禁有点悲凉。

神思有一瞬出窍的万沙华并没有留意到,钟如想根本受不得她的冷嘲热讽,打小娇纵和唯我独尊的她何曾受过这种言语折辱,当看见万沙华身后车灯闪近的那一刹,钟如想眼露杀机,几乎是毫不犹豫伸手就把万沙华推了出去!

万沙华在那一刹反应过来,惊叫声和尖锐的刹车声同时混响,她的身体挨着车身被前进的冲力带倒扑在地上,车被刹停后车主急急奔过来扶起她,“小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钟如想惊回神,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花容失色地钻进自己的车疾驶而去。

万沙华忍着痛撩起坠在面前的长发,“我可能扭伤脚了。”

“我送你去看医生。”

双方一同抬起头来,愣住,然后异口同声。

“沙华?”

“嘉名?”

旋转门后,一道暗影悄悄收起半只手掌那么大的摄录机,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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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的手机始终不通。

原本可有可无的联系,因为持续找不到人,而令关旗陆心内逐渐变得焦躁,烦闷和不安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致使散席后,他终于还是驱车去了滨江西。

把车子停在路边,他沿着人来人往的江堤徐徐漫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夜空下独自一人在陌生而热闹的人潮中穿梭而过。

一直以为自己早已足够成熟超脱,任何时候都能理智周全地处理面临的问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做出这种——只有深陷在爱恋中智商负二百五的男女才会做的漫无目的的举动。

行罢江堤,再走上人民桥,慢慢地找遍沿江路休闲广场里的每一个角落,明白内心深处其实正隐隐约约地渴望着一场邂逅,她喜欢在这一带出没。

墨流暗阔的江面何止千万瓢水,人声扰攘的江边何止百十道芳容丽影。

奈何,都不是他想遇见的那一个。

最后转入沙面,平安夜的沙面岛几乎每一盏路灯或每一棵树下,都聚满了手拿荧光棒或头带红帽的年轻人,四处有人手持各种圣诞玩具和玫瑰烟路兜售,教堂更是人满为患,需要进行人为管制,每十分钟放一批人进去。

所有食肆酒吧全座无虚席,桌桌爆满,露丝和玫瑰园甚至把桌子都加搭到了公共绿地,而原本平日渺无人烟的情人路,也几乎没有多少空隙,许多人席地而坐,欢声笑语,更有人把一颗颗燃着的花式蜡烛在地上摆出大大的心字造型。

从情侣路,网球场,兰桂坊往露丝吧,玫瑰园,公共绿地一路找到白天鹅,甚至还耐心轮候着挤进过教堂,在诵唱声中待了十多分钟。

世间繁华,凡生欢笑,为何惟独他感觉那般寂寞。

从八点到十二点,人民桥脚沿江两岸的每一寸地皮都被他翻了过来。

但,就是不见叶安之。

他几乎把自己的手机打到了没电,她始终关机。

夜深人潮渐散退,终于,他重回滨江西路,通过门卫阿伯再度审视的目光,被放行后上到七楼,来开门的是安之的母亲,看见深夜里站在门外神色寥落的陌生男子,惊讶不已,“她和朋友去香港了,今天晚上不会回来。”

关旗陆如遭电殛。

他原以为——他以为她就在这幢楼里,所以他在楼下那样漫不经心地虚度时光,他以为——只要他一上来,就可以见到思念中她微微带笑的面容。

他以为她会在这里——始终都会在这里等他到来。

关旗陆失魂落魄,有些慌忙无措地离去。

怔怔地拾级而下,思绪似已飘离到九天之外,一步步走到一楼,出了大门。

手机里连连不断收到祝贺圣诞快乐的短信,他抬首望向江对面,白天鹅宾馆外墙上的霓灯正一闪一烁地打着这句短语,rry christas。

他再度走上人民桥,良久不动,独自静站在华光璀璨的桥中央。

江水倒映着两岸华灯,一波一碎,如同小朵小朵的烟火,在无止境地开开谢谢。

抬首之处,炫丽亮闪的rry christas再入视线,关旗陆行向桥对岸。

两个小时后,白天鹅的外墙换了布景,在无人江面旷阔夜空中,一幕接天逐地的华霓独秀,璀璨闪耀着五个大字。

安之,我爱你。

从白天鹅出来,沿着旧路重回滨江西路,夜色深沉,人民桥上早静悄无人,只偶尔疾速驶过的车辆会呼啸着划破一桥的明亮,在消失无踪后犹留下淡淡的遥远余音。

沿桥走过去,拾级而下,江滨,树木,花圃,石凳,宽阔的人行道。

他的车子就停放在前方不远处的路边。

那刻有种奇异的感觉,每次约会完后她总喜欢这样从桥上走回来,原来如此。

原来,路的尽头,是灯火阑珊的归处。

他没有去取车,而是停步在她家楼外的江边,半伏在雕栏上。

那夜,就在这里,他把她勒抱在怀里,一同看向江对面。

她的说话言犹在耳,如果有人把那面霓虹换成“安之,我爱你”,我会毫不犹豫嫁给他。

无论是多年以前,还是多年以后的现在,无论他是曾经抗拒,还是曾经接受,人生如梦还如眼前这长流不息的江水,无论他在自己行舟的路上曾经漂向过哪一条弯弯曲曲的支流,原来,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从最初到现在未曾有分毫变改。

那种感觉,就象这方苍穹下的路灯,原来是为了指引。

爱情是一盏灯火,我是一只笨飞蛾。

不,不是她的希望成真,而是他,是他终于找回了,那种爱得欲生欲死的疯狂感觉,当年离开她后,那种曼妙无边酸涩不堪疼痛难忍的滋味他曾经一度遗忘,但现在,通通都已经翻涌重回,他的记忆已经完全苏醒。

他愿意此生为她只为她做一只笨飞蛾,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成灰成烬。

只要从今往后,让他每分每秒都能够见到她,找着她,碰触到她。

楼院紧掩的门被无声打开,一道身影从里走了出来。

安之站在大门外,看着江对面的霓墙,良久,眸光才转向倚阑而立的那抹背影。

轻微的脚步声似渐行渐近,被惊扰到的倚阑人换了一个姿势,几秒后,他整个人倏然挺直,从肩膀到长腿全身线条僵硬如同化石,他极其缓慢地回过首来。

安之在离他两米之外停了下来,“非常好的条件是多好?”她问。

关旗陆只觉全世界的烟火仿佛都在该刹那全然绽放,令他头晕目眩。

“百分之十的飞程股份。”他沙声应答。

她点了点头,“确实很好,如果银通控股上市,你会成为最年轻富有的企业家。”

“比不上这一刻好。”他喃声道。

定睛凝视她,他舍不得将眸光移开一分一秒,“我以为……你去了香港。”

“本来是要去的,我和欢欢都已经到东站了。”然而正打算买票时莫梨欢接到单位的电话,有突发状况要她马上回去处理,两人只得无功而返,回来后她不想打扰父母,便整晚躲在莫梨欢的闺房里。

她行近阑干,站在他身边,静静望着江对面。

“你有没有利用过我?”

“有。”

“多吗?”

“一次。”关访茗说如果他有喜欢的女孩就带给她看,他把她带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去追钟如想?”

“有。”

“后来追了吗?”

“没。”

“你有没有想过脚踏两只船?”

“有。”

“哦?”

“我想瞒着你,只要你不知道,我就一直踏下去,万一你知道了,我也就顺理成章地放弃飞程。”无需再为选择事业还是爱情而觉得两难。

“你那样做了?”

“没。”

她终于侧过头来,“你又怎么能够肯定,你放弃飞程我就会重新接受你?”

“我当时以为你会很好哄。”

安之指指江对面的巨幅霓虹,唇边终于轻现笑意,“分手礼物?”

关旗陆深切绵长地呼出一口气,把她拥入怀内,温柔带笑,“不,我想那是暗示你向我求婚的意思。”覆上她的唇,轻声说道,“我爱你。”他深深吻住她。

不一定要在峰顶山巅,也不一定要有美丽夕阳,才会有爱情。

即使是在平凡的山脚下,在平地或江边,在夜空中闪烁的霓虹下,只要是你和我一起,那盏燃点在我们心间纯净的灯火,就会恒久不熄。

后记:

某日,司淙收到dna化验报告,看完后他把报告锁进了保险箱。

某日,国开行行长收到一叠照片,飞程顺利获得十亿贷款,钟如想返美深造。

半年后,叶荣中调职上岸,再不出海跑船。

一年后,飞程控股在纽约证交所上市,再度被媒体聚焦的关旗陆身家飙涨,成为最年轻富有的企业家。

三年后,司淙因冠心病突发去世,律师宣读遗嘱,他名下资产的百分之五十赠予姨甥女叶安之,另百分之五十由其妻关访茗和其子司寇平分。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