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乔瑜胸口剧烈起伏,“滚出去。”

蹲在墙角睡觉的黑猫被玻璃杯砸地的声音惊醒,嗓音细细地尖叫起来。

南宫狗剩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化成自嘲又淡然的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

他走到门口,脚步停了下来。

下一步就可以迈出大门,可他却显得有些犹豫了。

黑猫走到他的脚边,在门外趴下,仿佛是刻意阻隔了他离开的路。

乔瑜看着他的背影,很想冲到房间里收拾他的东西然后跑出来砸到他身上大喊叫他滚,可他旋即想到,南宫狗剩是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这里的。当初他便是空手来的,来得轻松,或许就是为了走的时候没有羁绊。

眼看南宫狗剩真的拔腿要走了,乔瑜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冲上去拽住了他的胳膊。南宫狗剩略有些诧异地回头,乔瑜憋了一下午的眼泪喷薄而出,然而他只是死死拽着南宫狗剩,是走是留,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南宫狗剩侧身搂住他,柔声哄道:“不哭了。”

乔瑜拽住他的衣襟,哽咽道:“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南宫狗剩看着乔瑜的眼睛,此刻他分明有一百种一万种方法将乔瑜哄的高高兴兴,可他突然不忍心骗他——其实早在方才乔瑜刚刚发难的时候,他就完全可以化解这场危机;若是不骗,那他便该潇潇洒洒地走了,可看着脚下的门槛,他又有些舍不得跨出去。

最终,南宫狗剩温柔地摸了摸乔瑜的头发:“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他这一辈子,到底没说过几句老实话。

几个小时后,南宫狗剩搂着还在抽噎的乔瑜,温柔地擦掉他脸上的泪痕。他寥寥数语的解释,今日下午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在乔瑜心目中的形象被塑造成了一个仰慕南宫狗剩的年轻人,而南宫狗剩只是没有拒绝与他暧昧——这虽与事实相差无几,但却不是全部事实的真相。事实是南宫狗剩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也很放得开,两人更近乎一种会上床的朋友的关系。

这时候,乔瑜方才发火的气势已经完全湮灭,抱着南宫狗剩抽泣道:“你别骗我……别骗我……”

南宫狗剩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好。”他可以不骗,却不会不瞒。

乔瑜靠在他怀里,身边的触觉分明是温热的,他心中的不安却如同阴暗角落里的青苔,疯狂的滋生着。

这段感情原本就如同走钢丝一般,后知后觉的乔瑜躲在温柔的假象里幸福了太久,终于没有躲过这一场洪水的侵袭。

几日后,李夭夭约南宫狗剩出去,南宫狗剩随手套了件背心和短裤就往外走。

乔瑜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喊住了他:“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会下雨,你多穿点,带上伞吧。”

南宫狗剩抱起老鹰二号,叽叽咕咕跟它对吼了半天,拍拍屁股站起来:“二号说今天不下雨。”

乔瑜哭笑不得:“那你……你把伞带上吧,以防万一。”

南宫狗剩摆手:“不必啦,不必啦。”

乔瑜无法,又道:“你回来吃晚饭么?今天我烧吧。”

南宫狗剩点点头。

乔瑜说:“你那几个徒弟——尤其是李夭夭——喜欢捡垃圾,我亲眼看到他从地上捡烟嘴抽。你注意点卫生,别跟他学。”

南宫狗剩又点头,心道:当年我教小三狗抓老鼠吃的时候你还在上学呢。

乔瑜又接着从打酱油到买米絮叨了一遍,南宫狗剩都耐心听着。最终,乔瑜终于无话可说,只得道:“那你去吧。”

南宫狗剩走到门口,乔瑜又突然开口:“要不你还是再带件衣服吧,快到秋天了,这样穿说不定会冷。”

南宫狗剩想拒绝,想了想,回房又拿了件衣服出来。

乔瑜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愣了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自言自语地说:“你能……不去吗?”

南宫狗剩和李夭夭两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蹲在东方明珠下面,一人面前摆一个不锈钢杯子。

李夭夭从地上捡起一根烟屁股,叼着烟边从裤兜里摸火柴边含混不清地说:“师父,听说你前几天被乔瑜抓包了?”

南宫狗剩掏出烟斗开始往里面装烟草,漫不经心地说:“哎呀你这个小犊子,谁告诉你的?”

李夭夭幸灾乐祸地笑着说:“九十八那个小白脸,他说那天看到了,让我问问你是不是被抓包了。”——李夭夭的第九十八位师娘,也就是乔瑜那日看到的年轻男人。

南宫狗剩笑着摇了摇头:“嘛,没事。”

李夭夭点燃了烟,吸了一口,扭头喷到南宫狗剩的脸上,揶揄地说:“乔瑜那家伙特别糯,粘人粘的要命,也没啥原则,估计挺好哄的吧?”

南宫狗剩不轻不重揍了他一拳,细长的眼睛弯了弯,难得感慨地说了句正儿八经的话:“三分情,七分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乔瑜从厨房里忙完出来,开始收拾翌日要用的文档。

手机铃突然响了,乔瑜看来电是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于是他接了起来。那个工作人员说保险手续出了点问题,乔瑜正忙着整理文件,肩膀夹着手机,不大高兴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说:“先生,您填的保险受益人,南宫狗剩,您的资料是否填写错误了?”

乔瑜猛地一僵,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电话那头的人接着说道:“乔先生,您填的那个身份证号码并不存在,请您跟我确认一下,以防将来您交了钱,这份保险却失效……”

后面的话乔瑜一句话也没有再听进去。

他突然意识到,他和南宫狗剩之间缺少的羁绊,绝不是物质层面那么简单。

第58章 南宫狗剩的故事(一)

南宫狗剩是在十年浩劫期间出生的。1976年,一代领袖毛泽东去世,为期十年的浩劫终于到了尾声。一场动荡局势的开端或结束往往伴随着政治上的换血和清洗,四人帮被逮捕之后,年仅三岁的南宫狗剩被父母交给信任的保姆,保姆将他抱回了安徽老家。

南宫狗剩当然不姓南宫,狗剩这个名字是那位保姆——也就是他的养母取的。养母说,取个贱名好养活,于是狗剩这名字就跟了他一辈子。

这位保姆后来嫁了一个李姓的男人,于是南宫狗剩在户口本上也跟着姓了李姓。至于他原本应该姓什么,他并不知道,随着他养父母的去世,这世上恐怕也没人知晓了。至于南宫这个姓,无非是某一日他翻阅百家姓,觉得这姓氏当是大侠才配的上的,便随手借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