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江南水域上最常见的船只一样,船身狭小,船篷低矮,船板上铺着柔软的草席,可坐可卧,因以涂了黑漆的竹篾所搭,因而得名乌篷。
月白色衣服的男子坐在船身后艄,缓缓划着手中木桨,在吱呀吱呀的木头扭动声、和哗哗的水流声中,小船慢慢驶入了冥河中间。
乌篷里,摆渡人和两名渡客相对而坐。
嬴槐雪膝上放着一只竹编的小篓子,里边满满当当装的全是莲蓬,她正捧了一只在手里,低着头仔细地剥弄着。
对面,温辰看了一阵,轻声问:“夫人,冥河上难道还有莲花生长吗?”
“没有。”嬴槐雪剥得认真,随口应了两个字。
“那……你这是哪里来的莲蓬?”
今天的渡客问题蛮多,有点奇怪,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粲然道:“是我夫君从酆都城的莲花池里给我买的呀~还有这乌蓬小船,你们看,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吧?”
温辰点头:“嗯,确实比其他摆渡船好看多了。”
“那就是了嘛。”嬴槐雪一扬眉,笑眯眯地问,“你就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温辰十分顺从:“夫人请讲,愿闻其详。”
“好唻!”嬴槐雪说起这些,就像个天真的小姑娘,与半个时辰前大杀四方的剽悍剑修搭不上边,伴着船外淙淙的流水,娓娓道来——
“我生前原本是姑苏人氏,靠着太湖,小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是在船上折腾,就是这种低矮带篷的,摘莲蓬,补鱼虾,抓螃蟹,可好玩了……后来嫁了人,跟着他去了北地,那边可没有什么水,别说泛舟游玩了,一年到头能好好下一场大雨,都是很不容易。”
“我夫君身体不好,本来我想着带他一起回江南去,既是回归故土,也正好养养病,谁知道啊,当时住的那个枫溪小城,三天两头就有魔族犯境,怎么杀都杀不完,我们舍不下城里的街坊邻居,回乡这事儿就耽搁下了。”
说到这,她眼睛里浮现出一种怀恋的感伤:“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情,就不一一细说了,总之,就是我直到死,都没能再回到太湖姑苏,夫君觉得亏欠我,就在这冥河之上给我做了一条乌蓬小船,再从别的地方买来莲蓬,这些种种,也算是圆我少女时候的一个梦吧。”
船尾,有人笑她:“阿雪,你怎么逢人就说这些事,人家愿意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