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了近半盏茶,他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身子不再紧绷如弓弦,左手离开伤处,拽上胸前脏污的衣襟,狠狠扯下一条,垫在血流不止的右臂下,一圈一圈,笨拙而缓慢地缠绕着。
无言之境,修士没了灵力,就和普通凡人是一样的。
身边,叶长青默默地站着,一言不发,看着他独自绑着绷带,整个过程中,除了牙关处时不时传来的几声摩擦,他没有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脸色白得像雪,目光却坚定如铁。
一刹那,叶长青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一天,置身于阴暗无光的魔殿之中,心口插着刀,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衣兵人越走越近。
从元安十三年,到元安十八年,他从未见过对方一次,即使在最无药可救的时候,也没听过昆仑山深处里激起过半点水花。
说不怨是不可能的,曾经那么倾心相待的一个人,为什么就会变得那么彻底?不闻不问,不理不睬,随他风光还是堕落,任他逍遥还是苟活。
一入饮冰洞,从此是路人,万锋兵人永远心无旁骛,就像洞外那个做下无数业障,被骂作魔头,妖人的家伙,与他毫无关系。
……怎么就能没有关系?我们许过那么多的誓言,相约要前往那么广的天地,就算不是最过命的兄弟,也该是听旁人提起时,心照不宣地露出来笑容来吧?我成了这个样子,你不来劝我回头,好歹,来捅我一刀也是可以的吧?就连这都不屑得么?
见不到他的时间里,叶长青想他,也恨他,两种极其浓烈的情绪交缠在一起,每每都恨不得踏平昆仑山,将其亲自揪出来问上一问,姓温的小子,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可是,他终究也是不敢,万一得到的答案,是自己不怎么想听的那个呢?罢了,既然都选择了这样的路,何苦还去纠缠那一人一事。
纷乱的感情沉下去,渐渐成了一潭死水。
东君成魔的最后一夜,却是当年一别之后,他们的初次见面。
一个想了那么久,也恨了那么久的人,乍然出现在眼前,他却没有什么话可说。
晚了。
他记得,自己只叹了一句:“小辰,原来你长大了……就是这个样子。”
……
这么多年过去了,忽然间,叶长青就还想再感叹一句,是啊,原来你长大了,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