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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丞往西边走了数里,又往竹林深处走了一段。
韩尧已经等候在约定的地方,此刻见了展丞,或者说是晏子展,连忙行礼。
晏子展的神色很不好,韩尧自顾自回禀近来需要晏子展知道的事由。
晏子展安静地听着,偶尔颔首,最后沉声问:“二皇子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随时可以收网。”
晏子展点点头,又吩咐道:“届时记得放消息出来。”
从都城传到余州,想必也要数日,他想着,目光又开始变得渺远。
事情都交代地差不多了,韩尧却发现王爷今日有些心绪不宁。
问:“王爷今日……”
“余州司马蔺允良,去查一查。”
“还有他的儿子蔺淳在余州作威作福的事,有必要去敲打一下钱刺史了。”
韩尧一一记下。
末了,韩尧拿出一瓶药丸,说:“王爷,这丹金丸过于伤害喉咙,还是少用为好。”
为了找到王妃,等待时机解释并获取王妃的谅解,王爷先处理好都城的事,处理好皇后方淑慧。
随后找到能工巧匠为自己做了□□,又是找到能致喉咙喑哑的药物。
王爷在余州蛰伏了数日,观察着王妃在余州的生活。
他明明有了绝佳的伪装,却依然犹豫着,不敢靠近。
这些韩尧都看在眼里。
他起初也很不理解,按理说,有误会解开便是,王妃并不像是胡搅蛮缠之人,而王爷也从来不是为了情丝优柔寡断之人。
为何要大费周折,易容乔装来接近王妃。
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毕竟,这也算一种隐瞒。
他不懂王爷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不想将王妃接回王府吗?
那时候,晏子展也曾对他解释一二。
韩尧渐渐明白,王爷本就没有信心将王妃追回。
王爷靠近王妃,是本能。
是赎罪,是保护,唯独不是祈求原谅,更不奢望王妃能随他回府。
仿佛王爷早已笃定,自己已经配不上王妃的回心转意。
他在爱里胆怯,更不懂王妃对他到底是恨更多,还是喜欢更多。
他一向运筹帷幄,唯有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丝毫胜算。
一盘死局。
韩尧时常在想,看王爷这副模样,情之滋味,他不尝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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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双月楼逐渐冷清下来。
孔妙禾打着呵欠在柜台前翻账簿,阿虎阿兴在做最后的打扫。
阿峰毕竟和展丞接触较多,他猫着腰跑到孔妙禾跟前,摸了摸鼻子,说:“掌柜的,阿展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了,外面还下着雨……”
孔妙禾眼皮都没掀,声音也懒散。
“哦,那你叫他赶紧走。”
阿峰挠头:“我要是能叫走他,这不也不来跟掌柜的您说了嘛……”
孔妙禾抬起头来,冷冷扫了阿峰一眼,唇紧紧抿着。
满脸都写着“闭嘴吧”。
阿峰识相地退下了。
孔妙禾看了一眼门口,雨幕给大门做了自然的珠帘,正接续地往下落。
雨声潺潺,似乎越下越大。
不用看,孔妙禾也知道,展丞绝对没有站在屋檐下,而是任由雨滴浇遍他全身。
孔妙禾甩了账簿,莫名很烦躁。
她话其实说得很清楚,而且她也确实给了展丞很多次机会。
她是招伙计,不是招弟弟,总不可能因为他喊她一声阿禾姐,她就真对他无限包容。
她走到门口。
果然看见,雨幕里,展丞浅蓝色的衣衫被雨水濡湿成深色。
他浑身湿透,却眉毛都没皱一下。
只是见到她,表情微动。
雨水沿着他的脸往下滚,他湿润的眼睫轻轻缠着,眼睛也是湿漉漉的。
看着孔妙禾,仿佛有千言万语。
却没有开口。
孔妙禾双手抱臂,最后只好问他:“没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他明明就像是有话,也许真是另有隐情。
但展丞苍白地,摇了摇头。
却只是说:“阿展不想离开。”
孔妙禾皱了皱眉:“夜深了,你这样淋下去会风寒的,赶紧走吧,要打烊了。”
她转身,想起什么,又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