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说?:“为什么?呀?好好读书什么?地方去不了。”
周随说?:“我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
对面有些惊讶:“哎?做什么??”
周随说?:“在瓷器厂帮工。”
对面却?说?:“听起来好厉害……我什么?都不会。”
她笑嘻嘻地说?:“如果没有地方去,那?就来找我呀。”
“我家在平江市钟华路——”
忽然背景里有个怒气冲冲的女声:“越晚!大晚上?不写作业还玩手机?”
叫越晚的女孩子有些委屈:“我在给一个迷途的男孩子排忧解难啦。”
女人说?:“呸!你还能跟骗子聊起来我真?是服了,还把地址报给他?是不是傻?”
电话在一阵窸窣声里被挂断了。
周随第一次在电话里跟一个未曾见面的陌生女孩聊天,手机用久了有些发烫,他的左手心也热了起来。
游弋错路的一尾鱼搁浅在沙滩上?,被捡起来放进了新的河流里。
越晚。
他暗自记下这个名?字的发音。
周随在水泥石墩上?坐了一会,又拨通了“96”这个号码。
这回他打?了三遍才被接通,是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谁?”
周随重复了一遍:“周晓琳给我的号码。”
男人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你是她什么?人?”
周随说?:“我是她儿子。”
后来,车身擦得锃亮的加长豪车停在他们那?座破败小巷的门口,周随坐在米白?色的皮革椅套上?,忽然意识到,越晚嘴里的“逃离”,已?经开始了。
他从?这张幕布伪造的黑暗里剥离出来,投身向?真?正的夜色。
飞速抛在身后的烂尾楼和老城区化?作浓烟,追上?了逃跑的车尾,高高卷上?半空,融回刺眼的日光里钻回车内。
浮动的尘埃在静止的室内,缓慢地沉到了周随的指尖。
他还是涩然地先开了口:“……对不起。”
人还是贪恋生的动物?,不管在生存上?还是感情上?。
“我以?后不会……”
再这样了。
道歉的话是他最擅长的,可是这句话偏偏就像鱼刺哽在喉管里,吐出来的时候都要带着血。
他正要从?齿缝里挤完剩下的字,越晚的指尖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