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他们睡在低矮的地下室里,前半夜水管漏了,房东只能明天找人来修,潮气像寒风凝成的网,沿毛孔爬入,皮肤浸泡在冷雾里,摸一摸泛出白霜。

隔壁的两对合租者打着此起彼伏的呼噜,林羽白睡不着觉,紧紧蜷成一团,薄松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他后背:“让老婆受苦了。”

“吃点苦头挺好的,这样才有动力,”林羽白翻过身体,盯着黑乎乎的房顶,描绘美好蓝图,“我在书里看到过空中花园,阿松知道吗?屋顶种满五颜六色的花朵,中间有长长的走廊,如果客人过来,可以支起大伞,把他们安排在帐篷中。我很喜欢看菜谱的,插花也很喜欢,到时候不用为明天的菜钱发愁,我想在楼下开个花店,提供简单的下午茶,每天送客人烤好的饼干…”

“老婆,你可真幼稚啊,”薄松忍不住笑,肩膀细细颤抖,“开花店哪是那么简单的?那都是小资产阶级情调,给有钱人烧钱玩的,你光看他们吃香的喝辣的,那每天有多少破产倒闭的,媒体根本都不会说。”

林羽白不说话了,背对薄松卷成一团,瘦弱脊背刻着长长骨头,蜿蜒淹没在碎发里头。

薄松扇了自己一掌,翻过去抱住林羽白:“我错了我错了,你看我这张破嘴,就该拿针缝上。老婆说什么是什么,等老公挣到钱了,给你买你最喜欢的房子,你想住哪住哪,想做什么做什么。心情好了见见客人,心情不好关门送客,要是老公惹你生气,你把花盆一摔,骂一句跪下!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老公管不了这个,立刻哐当一声跪下,你消气都不站起来!”

林羽白伸手过来,狠狠掐他胳膊,薄松痛的吱哇乱叫,和林羽白闹成一团。

岁月恍恍惚惚过去,那些过去像滚卷而去的河流,再也望不到尽头。

下高速拐进小路,手机屏幕发亮,薄松一脚踩上油门,兴奋掠过手机,几下滑开屏幕。

只是普通的信息推送,不是林羽白的回复。

薄松砸一下方向盘,长长呼出口气,熟悉铃声响起,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绿光在屏幕上闪烁。

薄松犹豫两秒,按下接听,低哑男声涌出,像叮咚奔涌的溪流:“薄总,好久没见面了,最近想我了吗?”

一道重锤砸到胸口,薄松眼前发黑,喉咙被棉花堵住:“罗辰…你他妈怎么回事,怎么找到我电话的?你他妈把我害惨了知不知道?”

“知道,听说薄松被照片吓到,不小心出了车祸,我心里难受,特别过意不去,”罗辰踢踏脚下石子,轻笑从喉管涌出,“但没办法,我这人就这点爱好,喜欢留照片留视频,随时随地拿出来欣赏。薄总,既然又联系上了,我就开诚布公的说了,我最近投资了一个餐馆,生意不太好,手头有点紧…”

“你他妈做梦!”薄总怒发冲冠,哐哐踹动车门,“哪来的滚回哪去,真他妈把自己当盘菜了!”

“没关系,薄总不同意,我来泊雅湖找薄总谈,”罗辰站在薄松门外,抬手叩击房门,“薄总应该会改变主意。”

他挂断电话,双臂环抱站在门边,林羽白远远走来,狐疑偏头看他:“先生,您来找薄松么?”

“嫂子,你回来啦!”

大门轰然打开,连玉芬满身彩带彩条,兴高采烈开门,看到门外两人,她隐约察觉不对,呆呆立在门边:“嫂子…这人谁啊?”

第28章

“喂?喂?喂?罗辰你他妈接电话!他妈的!”

薄松狂按喇叭,那声音尖锐高昂,划破寂静夜空。

罗辰之前来他公司入职,业务没做多少,歪心思倒是不少,总是有意无意往前头凑,不是敲叶晋办公室的门,就是帮卢甘齐端茶倒水,那两人根本懒得理他,和薄松说过几次,让薄松早点把人赶走。

但当时是薄松团队的**期,每多入职留存一人,薄松多得一份奖励,再加之办公室坐不开人,自己的人占据工位,总比让别人的人占了要好。因为这些原因,薄松迟迟没把人赶走,罗辰看准机会,和他越走越近,时不时过来嘘寒问暖,帮他忙前忙后,夜深人静薄松加班,他还赖着不走,过来帮薄松捶背捏肩,把薄松伺候的神清气爽。

罗辰上学时在健身房兼职教练,练得一副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穿衣显瘦穿衣有肉,表面温顺内里有点性子,时不时撩薄松一下,待薄松兴致来了,又抽身退走,乖乖坐回办公区,谁叫都不抬头。

薄松用各种理由来来回回,在罗辰身边走来走去,罗辰头不抬眼不睁,乖巧处理工作,像座冰清玉洁的白玉雕像,勾的人心头发痒。

那段时间他嫌林羽白无聊,正想找点新鲜,罗辰恰到好处出现,填补心中空缺,公司聚餐后酒醉,俩人半推半就,在酒店房间共度一夜,转天罗辰办理离职,走的干净利落,薄松正愁怎么让人滚蛋,没想到罗辰这么懂事,也让薄松长舒口气,放下心口石头。

谁知过俩月出差回来,正在路上开车,手机接连收到照片,那些有的不该有的画面应有尽有,各种姿势各种角度,每张上面都有薄松放大的脸,用什么理由都没法遮掩。

薄松目瞪口呆,恍惚间踩上油门,一头撞向拱桥,差点车祸人亡,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

他在病床上换了手机,换了电话,对林羽白颐指气使,对叶晋和卢甘齐旁敲侧击,问他们有没有收到消息。

叶晋和卢甘齐对此一无所知,他又联系不上罗辰,心道估计是车祸这事闹的太大,罗辰怕被定个敲诈勒索的罪名,脚底抹油溜了,让他薄松躲过一劫。

薄松别的不怕,只怕利益受损,现在他在公司还要仰人鼻息,客户资源都要从叶晋那里求到,他们几个合伙人单干,利润都在自己手上,如果挂靠进其它公司,只能从别人牙缝里抠油水,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实在不想去做。

只要罗辰别狗急跳墙,林羽白也别火眼金睛,把事情捅到叶晋那里,这些表面的和平就能继续,利益就不会受到损害。

罗辰久久不再出现,薄松从谨慎变得放松,渐渐把这人抛在脑后,在他看来这就是酒后尝鲜,那罗辰算个什么东西,也想登堂入室?他心里知道,这世上再没什么人,愿意任劳任怨陪他十年,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林羽白,全心全意爱他,真心实意为他着想。

但老夫老妻时间长了,就像一个人穿同一双鞋,时间长了总想换换,可新鞋总归磨脚,穿一穿就得踹掉,继续陪伴他的,还得是那双熟悉的旧鞋。

可这个罗辰在做什么,还想做什么?

要登堂入室做主人,直接去他薄松家里示威?

他妈的,罗辰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烂菜筐里的破烂白菜,也想在国宴里上桌?

更重要的是,他换号的事,从来没告诉外人,这罗辰怎么知道他的号码,而且怎么会这么巧,在他要向林羽白示好的时候,偏偏过来横插一脚?

薄松坐在车里,只觉得浑身发抖,仿佛万千蚊虫趴在身上,来回对他啃咬不休。

他像掉进沼泽的困兽,天罗地网缠在身上,被无处不在的视线绑住,越陷越深越陷越沉,再也挣脱不出。

罗辰越过连玉芬的头顶,看到别墅里飞舞的彩带,他拍手叫好,抬脚往门里走:“哇,薄总家果然漂亮,我得进去看看。来,这位小姐姐让让,我是薄总的客人,快点让我进去。”

连玉芬自认作为外人,是表哥家中食物链的底层,左右没什么话语权的。她说不准这是不是表哥的客人,如果不是,怎么知道表哥的住址?如果是,怎么会赶在今天过来,难道是特别重要的客人,或者是表哥雇的求婚乐团的人,过来探路送惊喜的?

在她迷糊犹豫的时候,罗辰自顾自放下公文包,换好拖鞋进房,大摇大摆向里面走,他站在客厅左看右看,兴高采烈摇晃,一屁股坐进沙发,啪啪拍打茶几:“呼,好浓的花香味道,出门前看了黄历,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先生,”林羽白走进客厅,站在罗辰身旁,“您找薄松有什么事?”

这个男人坐上沙发,如入无人之境,淡定轻松像回到自己家中,和薄松的关系绝不一般。

林羽白捏紧掌心,说不出心头滋味,隐隐有不详预感爬来,在身上敲骨吸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