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没跟你说过……”顾老拿下眼镜,用眼镜布擦了擦,他的动作极其缓慢,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他的手在细细的颤栗着,只是那幅度太轻微了,让人察觉不出来。
顾老低下头,从窗户散落进来的自然光线打在了他的身上,光影交错间,一个恍惚,他的模样似乎老了十岁。
——这件事情毕竟已经在他的心里隐瞒了太久了,本来只是一根小刺,可是在漫长的时光的发酵下,已经长成了一根肉刺,一呼一息间,让人寝不能安,食不下咽,疼痛难忍。
尤其是在顾南渊把余瑾带回来后,他这段时间一直频繁的做噩梦,梦见花溪濒死的模样。
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也就一直堵在胸口,沉闷得像是一块重石,只有在面对当年的老人的时候,他才敢稍微的放松一二,吐露两句,让心里好受一些。
吴叔看着他,紧张得连坐都坐不住,身体一个劲的发软。
余瑾想知道的就是这部分的内容,这部分连他都不知道的内容,这是最为关键的一部分。
成败在此一举了。
他紧紧的盯着顾老一张一合的嘴唇,看着他无力的吐出一个个字眼:“其实当年花溪跳楼的时候,我在现场。”
这下子,吴叔彻底的愣住了,他无比错愕和震惊:“怎么会?!当年不是没人拦住她吗?”
顾老放下已经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眼镜,用力地揉了揉眉心:“当年我夫人快生了,总是半夜里被惊醒,她很同情花溪,让我平时能够多照拂一下的,尽量照拂,所以我才会苦口婆心的劝盛禹好好的做个人,但是没用。
花溪死的那晚,她听见了动静,本来是大着肚子准备出去查看的,但是被我拦住了,我把她哄着去床上躺好,然后自己去找花溪,没找到,最后去了顶楼,看见了她。”
吴叔愣愣的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顾老深吸了一口气,眉心那一块地方被他揉得有些发红,他徐徐的将那口气吐出来,艰难的开口道,“那个时候她的精神是正常的,她让我不要劝她,没用,她这辈子已经被毁了,还是很感谢我们对她这些天的照顾。然后就往下跳,我赶紧跑过去拉住了她——”
平白的直叙下,是无数个晚上出现在顾老梦里的梦魇。
年轻漂亮的女人此刻瘦的已经脱了皮,她的皮肤苍白得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眼睛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长发在身后狂舞,她瘦骨嶙峋的手臂被顾老抓住,但是因为重力的作用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滑落,顾老不得不伸出另外一只手抓牢了她,想把她拉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