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夜行沉默一阵,很想说一句“死外边儿”,又怕刺激着一直以来对自己挺有信心的老师,闭嘴了。
见盛夜行紧绷着情绪,季川也心疼。他手指拎着袋子,朝里边儿一间诊室瞟眼:“路见星在里面还没走。你不亲自进去道个歉?”
盛夜行摇摇头。
季川也头痛,“哎。”
“您知道的,道歉没用。”盛夜行拧着眉心,“下次再说吧,我先去禁闭室待着。”
季川再叹一声,把腰间的禁闭室钥匙给他,“去吧,禁闭申请我来写。这几天吃点儿什么?面条?炒饭?别又发疯不吃饭,你还得长身体!”
“……”盛夜行沉默会儿,“面条。”
临走前,他又补充一句:“清汤豆汤面。”
市二的禁闭室设在操场附近的主教学楼里,就在二楼某个不起眼的拐角处,一到夜里,校园里夜灯亮了,还能有一些光线洒进来。夏天有虫鸣,冬天有风声,一个人靠在窗边发一晚上的呆,效果堪比被关在寝室里抄心经。
对于盛夜行来说,这里除了冷点儿、床铺硬点儿,别的倒和宿舍区别不大。
这里也快他妈被自己睡成第二个宿舍了。
刚才回寝室一趟他顺便洗了个澡,把睡前清洁都做好了,再自觉地把禁闭室门反锁掉。
盛夜行站在木凳子上,往窗外看了看。
这里以前窗边都上了铁栏杆的,后来好几年,进这里的学生少了,学校就把铁杆也拆了。市二并不是胡来的学校,学生进禁闭室一般都属于自己要求,因为家里不管、自己也控制不住,盛夜行就是个典型。
他明白,唐寒把自己和路见星安排在一起本意是好的。
结果自己还是被高估了。
一觉睡到清晨,盛夜行把盖身的外套扯下来,浑身冰凉。
他听见外边儿楼道上传来一阵激烈的脚步声,心想着又是哪几个兔崽子迟了到。紧接着,上课铃响起,又传来了晨间的朗朗读书声。
“咚咚。”有人敲门。
盛夜行把门上递餐食的卡口打开,朝外问了句:“老师?”
“老大,是我,我昨晚不是没回寝室么,群山跟我说你又特么被关了……哎,你打小自闭了?”李定西特别惋惜,“你是不是要被处分了?”
“我……”盛夜行难受了。
他很想说,我没打。
但是这样的话他都说不出口。
“寒老师还打了食堂的粥和鸡蛋拜托我送过来,”李定西献宝似的把早餐从卡口递过去,“喏,还有咱哥几个凑钱给你买的,你最喜欢吃的!煎!饼!果!子!加里脊肉火腿肠蟹黄肉松的呢,最豪华的了。”
“加这么多料夹得住?”盛夜行接过来。
李定西:“我给你捧着拿进校园的!”
“……”盛夜行敲了三下禁闭室的门。
李定西精神抖擞,也敲了三下。
在市二,往墙上、窗户上敲三下的意思是“谢谢你”。
最开始是因为像林听那样的小孩儿太多,所以学校有了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后来,精神方向的学生多了,这个举动被很多人所遗忘,但由于班上有林听,高二七班的同学们还是记得特别清楚。
“老大。”李定西看看空无一人的走廊,“那你好好儿改造啊,我就先回教室了。”
“路……”
盛夜行开口想问,又觉得实在是没资格。
李定西听出来了异样,赶紧说:“小自闭没事儿了!他在教室早读,穿着你那条球裤呢。你别说,看着还他妈挺和谐。哎,他会打篮球吗?要不要问问他加不加入我们球队?”
“再说。”盛夜行回应。
李定西临走前特别认真地说,“七班微风起,等爱也等你!”
盛夜行被他给逗乐了,“快滚。”
他说完,把目光瞟向禁闭室里唯一的小窗户。
雨滴砸在窗檐边,青苔的面积比上次来又大了不少,也不知道会不会长出蘑菇啊。
雨该停了,盛夜行想。
为了防止自己睡着,李定西躲过了念经一样的早读,又去了一趟办公室给唐寒汇报“探监”情况。
一番折腾完毕,他才抱着三角板冲进教室,看一眼走廊,再回头朝教室大喊一声:“扫黄!通通抱头蹲下!”
教室里,顾群山几个臭小子率先笑得东倒西歪。
林听扶了扶助听器,依稀辨别了“暗号”,赶紧转头拍路见星的手,说话声音大得整个教室都听得到,“见星!教务处主任来了!”
“嗯。”路见星点头,手机屏幕还亮着。
他想了想,慢吞吞地添一句:“谢谢林听。”
“不客气!”林听又震地一声吼,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