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清薄薄的眼皮子下眼珠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进鬓发。
他的梦醒了。
“清清?”身旁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小心翼翼又珍重,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江郁清蜷了蜷手指,神色空洞,慢吞吞地侧过头。
男人面容棱角分明,剑眉英挺,与他如出一辙的桃花眸子藏着锐利。盛气逼人。
“哥哥……”江郁清嘴唇翕动,细若蚊嗡。
“是,是我……”江南白眼眶微红,抓着弟弟干瘦的手指,“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把江郁清额上的发丝理顺,平日严肃的男人声音都浸着哽咽,“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没想到江老爷子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在他出国前两人大吵了一架,自打他去了国外后,小崽子憋着气,电话短信都不回。
时间久了,他就也放弃了与他联系,偶尔和管家打听打听就算安心了。
哪怕过了三年,江南白想起从电椅上抱起江郁清时,怀里的人轻飘飘的,就剩下一把骨头的场景,手仍是忍不住地颤抖。
他最宝贝的弟弟靠在他的胸前,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我……”江郁清声音极低,慢慢地捂住肚子,干涩道,“我好像做了一场很苦的梦。”
“回来了就好,回家了,不怕……”江南白把自己弟弟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脊背,低声道,“清清回家了。”
江郁清浓密的睫毛下忽的流出眼泪,他抓着江南白的衣服,小身子剧烈地痉挛起伏起来,那些眼泪仿佛以前藏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深井里,现下才终于涌现了出来。
郁小雀只有他自己,是个孤苦无依的小乞丐,他站在荒漠上,连眼泪都要被沙子掩埋,被阳光烤干,只剩下嘶哑的哀叫。
金丝雀有什么资格哭呢?
可江郁清不同,他打小千娇百宠地长大,小少爷这辈子就撞过一次南墙,吃了大苦头,撞得头破血流。
但他有什么怕的?
他是江郁清,那个江南江家的江郁清,他身后是整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江家。
“不怕,哥哥在,不怕……”江南白哪见过江郁清哭得这么小心,心上更是酸涩,他揉了揉江郁清的头毛,“清清不哭。”
怀里的小身子眼泪本是落得隐忍,咬着唇生怕被谁听见似的,可怜巴巴的。
听见江南白的话,终于张开嘴放出了声,像是个终于找到家的小孩子,哭得声嘶力竭,身子直打颤,裹挟着那么多的委屈与悲伤。
江郁清看向窗外,大雪纷纷扬扬,泪光朦胧中依稀瞧见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越走越远。
矮个的那个呆毛长长的,小泪痣扑闪扑闪的。
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风雪中。
许是真就在雪中白了头。
......晨光总是好的,姜晏挟着一身的凉意,手上捧着一束玫瑰,慢慢走进墓园。
墓碑上的少年羞涩地站在镜头前,眼睛悄悄地去瞥身旁。
姜晏知道那是他的位置。
他俯身把玫瑰放在墓前,用指腹轻轻摩挲少年定格的笑颜。
“糖还够吃吗?”姜晏温声道,像是和老朋友叙旧,“不够的话再多给你买一些。”
“猫猫已经长大了,凶巴巴地,圈着你的照片不让碰。”
“它很想你,托我问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他?”
后面传来一阵嗤笑。
“姜先生何必现在做这一套?”秦暮白提着一瓶酒,领带歪歪扭扭的,“装什么深情?”
“我没有。”姜晏看都不看他,只温柔地瞧着少年的照片。
“你和我都是混蛋。”
第65章 我要结婚啦
寒风肆虐,万物显得落寞而萧条。
风雪越发大了,像刀子割在脸上,吹得生疼。
可两个男人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只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墓碑。
那是一种连眼泪都干涸的绝望。
姜晏离开的时候,秦暮白靠在文希的墓碑前,醉醺醺地嘟囔着什么。
时而哭时而笑,像是疯魔了一般。
他用脸颊一点点贴近照片上的文希。
他最后回头看一眼,素来高大挺拔的男人躺在墓前,已经被风雪覆盖住半个身子。
秦慕白抱着冰冷的墓碑不撒手,像是抱住最后一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