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品牌的设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离春夏时装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他们必须交出足够使使人满意的作品,才能够博得开门红,为新品牌打响名声。
近期来,办公室中人加班的时间明显延长,而梁雪然也不好意思早早下班;工作量不重的时候,她就看前辈们留下来的手稿、一些书籍杂志,默默地学习。
加班的第三天,宋烈开始殷勤地过来送咖啡、送零食,乐呵呵地说是“人性关怀公司福利”;同事们乐呵呵地都接了,任谁都能瞧出来宋烈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梁雪然了。
毕竟宋烈看梁雪然的次数最多,目光也最热切。
时间一久,就有人滴溜溜地说些酸话,源头也不知道是哪里,含沙射影地,说宋烈和梁雪然有某种“工作之外的男女特殊关系”。
梁雪然心里面门儿清,黄纫带来的这些人虽说健谈了些,但绝对不会聊这些捕风捉影来的八卦,反倒是叶愉心手下的人和梁雪然天然的不对付。
一天加班,工作间中只有梁雪然一人,梁雪然的工位靠着过道,刚准备收拾好包离开。
叶愉心手下的毕立从她旁边过,故意一扬手,啪嗒碰掉梁雪然的水杯,滚烫的水落下来,多亏梁雪然避的及时,不然会被结结实实地烫一下。
梁雪然还没说话,毕立自己先斥责起来:“东西怎么也不好好地放着?放这么靠边是想干什么?碰瓷啊?看看我今天的裤子,烫坏了你能赔得起么?”
梁雪然没搭理她,出去叫清洁工收拾残渣。
毕立仍旧是不依不饶,拽住她的胳膊:“到底是攀了高枝的人,腿一张就能来上班,脾气大的很呢。”
梁雪然骤然转身,毕立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说够了吗?”梁雪然甩掉他的手,平静地问,“你晚饭是在厕所里吃的吗?怎么说话这么恶臭?我说这两天工位上的绿萝怎么焉了吧唧的原来都是毕先生天天在这里移动播肥给熏坏了啊。亏得这不是夏天,不然方圆十里的苍蝇都得疯了一样的往毕先生身上粘。”
毕立惯说些酸话,真论起嘴皮子哪里比得过梁雪然,气的指她:“你——”
“你什么你?毕先生不花心思在你那乏味无趣怎么都过不了的设计稿上,却跑来这里颠倒是非抹曲黑白,公司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就是让你来编造八卦的吗?公司真好,雇了你这么一个废人来做慈善啊!”梁雪然冷嘲热讽,“我这东西放在这里七八天了稳稳的没一个人碰掉,偏偏毕先生您一来就能以高难度动作蹭下去,是不是该夸您前凸后翘身材好棒棒哦?”
毕立被她气的脸发红。
“还有这裤子,这鞋,”梁雪然说,“高仿出来的东西,您真以为能瞒得住大家眼睛?都是时尚圈里混的人,您真把人当傻子了?自己标榜着原创设计师背地里却穿着这样窃取别人成果的事情,您还真是阳奉阴违啊。”
毕立终于憋出来一句话,口不择言:“那也比你这个人尽可夫睡了黄纫又睡宋烈的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懒懒散散的声音。
毕立张着嘴巴,未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下去,他转身,看着抱胸依在门口的宋烈。
还有冷着脸的魏鹤远。
男人眸色如墨,肌肤泛着冷调的光白,仿佛不带有丝毫温度;气势凌然,令人只能臣服在他身侧。
魏鹤远的颜值一直是c&o公认的标杆,但在这个时候看到,毕立仍旧是浑身发冷。
他吓的差点推开旁边的窗子跳下去。
“魏总,宋总,晚上好。”
毕立瞬间怂了,气焰消弭,弱弱地打着招呼。
宋烈没搭理他,慢慢地走过来,挑眉,戏谑:“小舅舅,你这招的都什么人啊。”
毕立冷汗涔涔,不敢擦。
宋烈瞧着冷着脸的梁雪然,笑了笑:“alva,你倒是牙尖嘴利,真让我刮目相看呢。”
梁雪然想问他,难道拿“牙尖嘴利”这个词来形容人是你们家的传统吗?
魏鹤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气势迫人:“这里不是菜市场,由不得你们胡闹。”
毕立试图辩解,甚至想要把锅全部推到梁雪然身上:“您刚刚听到alva怎么骂人了吗?她这是在侮辱我人格。”
他义愤填膺,手指握成拳。
然而魏鹤远一句话,令他笑容僵住:“梁小姐说的没问题。
魏鹤远淡淡地说:“身为一名设计师,你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交出令人满意的作品,不思悔改却在这里搬弄是非,抹黑同事和上司的关系。难道你觉着自己劳苦功高、很值得表扬?”
毕立被他骂的一顿昏头涨脑。
“就是啊,”宋烈笑的没心没肺,“我说嘛,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好事?”
他暧昧地朝梁雪然眨眨眼睛,又是惋惜地一声叹气。
本来挺严肃的,梁雪然瞬间被他逗笑。
宋烈耸耸肩,把问题抛给魏鹤远:“小舅舅,这样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处理?”
魏鹤远说:“解约辞退。”
毕立这下才是彻底慌了,颠三倒四地道着歉,求着再给他一次机会——
c&o的福利待遇和升职在同等公司中都是顶尖的,再加上新品牌刚刚起步,前途无限好;在这个时候被踢出去,他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工作。
梁雪然倒是淡定多了,甚至有些释然:“今晚我就把辞职信写好发您邮箱。”
反正她现在有钱有貌,不像之前没什么出路——
魏鹤远皱眉:“我又没说你。”
梁雪然微怔。
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
“你没有过错,”魏鹤远调整了下袖扣,没看她,淡淡开口,那声音没什么情绪,听不出来表扬,或者其他意味,“留下来好好工作,黄总监很欣赏你的潜力。”
坐在一旁的毕立立刻叫开了:“这不公平!凭什么只辞退我?明明她也骂我了!”
“有什么不公平的?”宋烈回怼他,“alva造你谣了?她碰坏你杯子了?她说你睡遍男人上位了?”
“……”
毕立弱弱地重复一遍:“但她骂我了啊……”
宋烈看他的目光让毕立感觉自己是个智障。
毕立默默地回去整理自己工位上的资料,看梁雪然的目光也仿佛沾了毒。
梁雪然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像这样只会跪舔叶愉心的家伙,她看一眼都嫌恶心。
已经到这个时间点了,公司里也没几个人。
这场争执才没有演变成更大的矛盾。
宋烈紧跟在梁雪然后面,殷勤不已:“小雪然,你怎么回去啊?这么晚了坐公交不方便打车也不合适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啊,我的车又大又舒服哦……嗷嗷嗷嗷嗷!”
话没说完,被魏鹤远揪住衣领,硬生生地往后拽了几步。
“宋总,”梁雪然站住,十分礼貌,“您这样的做法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虽然衣领还被魏鹤远死死地拽住,但宋烈恍然未觉,依旧笑的无比灿烂,“我这是在追求你啊,正常男人追求女人不都这样吗——小舅舅,你送送手,你可爱的外甥要被你勒死了,咳咳咳——”
魏鹤远手上额头青筋暴起,忍着把宋烈丢出去的冲动,松开手。
宋烈理理衣领,也顾不得看魏鹤远难看的脸色:“男未婚女未嫁,没有男女朋友,这不犯法也不冒犯道德吧?”
梁雪然轻飘飘地说:“公司规定,同部门禁止恋爱。”
“这哪个单身狗出的这么变态规定?”宋烈一拍大腿,愤愤不平,“这也太他、娘的反人类了吧?一定是三四十岁还没破处的老处男!”
梁雪然看魏鹤远,后者仍旧一副冰块脸,神情倨傲。
她温温柔柔地笑:“好像是魏总呐。”
宋烈转身看自家那高冷的小舅舅,真心实意地夸赞:“小舅舅,您想出来的这个主意真的妙啊,真实好啊,真是让员工们不再分心,完善公司规章制度的同时,还大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呢。”
魏鹤远:“闭嘴。”
梁雪然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踏入电梯而宋烈哎哎哎地叫着,又追了上来,还有些不死心:“公司规定的不是同部门吗?你这属于设计,我属于管理层,按道理来讲也不算同一部门,可以恋——”
魏鹤远拉着宋烈,在电梯门合上之前,成功阻止他进去。
追求被阻的宋烈不满:“小舅舅,你不能因为自己单身多年憋着火没处发就阻止我寻找真爱啊!”
魏鹤远把他拖进专用电梯,力气大,常年健身,生活规律,教训宋烈就像教训一只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
他冷声斥责:“你寻找真爱我不拦你,唯独梁雪然不行。”
“为什么?”
魏鹤远沉默两秒,问他:“你确定自己是想追人?还是别有所图?”
宋烈哎哎哎地叫着:“你这是带了有色眼镜看人!”
他哪里是想追人?
不过是想看看高岭之花吃醋的模样罢了。
魏鹤远不耐烦同他计较,带孩子的痛苦让他甚至想要采取暴力措施把宋烈给强制性丢出去。
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现在竟然学着算计人了。
下到一楼的时候,电梯门开,看到梁雪然的一角身影,宋烈就像看见兔子的鹰一样,蹭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猝不及防。
魏鹤远按按太阳穴,沉着脸大步跟上。
得把这个小兔崽子带回家好好教育一顿。
他思考着现在把宋烈重新送入部队去回炉重造的可能性。
超龄了……估计部队也不肯收。
这倒是挺令人头疼啊。
梁雪然已经走到公司门口了。
刚刚养好伤的孟谦斜斜地依靠着他那辆骚红色的玛莎拉蒂,笑着朝梁雪然招手:“雪然,你怎么回去啊?这么晚了坐公交不方便打车也不合适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啊,我的车又大又舒服哦!”
宋烈刹住脚,愤愤不平痛骂:“这厮谁啊?抄我台词!”
梁雪然礼貌回绝孟谦:“谢谢你,不过我司机来接我了。”
等等,司机?
几人目光中,一辆定制版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在梁雪然面前缓缓停下,钟深下车,桃花眼蓄着笑意。
他缓步走来,朝着梁雪然微笑:“抱歉,我来晚了。”
魏鹤远冷漠站着,只是淡淡地瞥了眼钟深,目光复又落在梁雪然身上。
梁雪然站在道路旁侧,不过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
目光安静。
再没有其他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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