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要过一遍所有编辑手中稿件的事他知道,这活儿往常是他做的。
民国报社这么多年下来,文章风格早已定型,修改文章之类的工作,老编辑足以胜任,他往常只需稍微看一眼,最后签个字就行。
现在秦歌刚接手这个工作,就将所有人的稿件都打回去。
想来,要么是胸有成竹,觉得按自己的想法能起到作用,要么是想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好显示自己的威风。
这么想着,祁玉落又问,“秦副总编有说怎么改吗?”
“说了,”火爆女编辑翻了个白眼,哗啦啦将稿子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随手抽出来一份递给他,道:“您看,这个赞扬十七岁外卖小哥辍学三年,努力赚钱养活一大家的内容,她说要改成批评黑心企业招收未成年人,兼谴责其父母剥夺孩子受义务教育的权利。”
“再看这个,三十个七八十岁大爷前天在衡河下游举办游泳比赛,场面激动人心,明明是体现咱们衡省精神面貌的事迹,却被她扣上一顶公共场合误导未成年人、造成恶劣影响的帽子。”
“还有这个市政府门前……”
几篇稿子说下来,女编辑越来越心累,最后干脆不说话了,任由祁玉落自己看。
只是改几处小错误也就罢了,真照着秦歌想法来的话,立意完全变了,她们得把全文推翻,照这种工程量,编辑部的几个人这几天都别想睡了。
秦歌用意她看的出来,不同领导做事风格不一样,有改变也很正常。
可她们这些人只是打工的,事情做好后会产生什么后果,不是她们操心的。
所以,其实女编辑生气的是时间太紧,东西已经交给采编部门了,这时候再改太麻烦。她这次来是想让祁玉落劝劝秦歌,就算要改,那也下周再说。
却没想到,祁玉落看完稿子,眼中闪起了一抹奇异的光,为难道:“于编辑,秦副总的做事风格你也看到了,我劝的,她大概不会听。”
女编辑名为于跃兰,听到这话后脸色一僵,“那我们重写?”
“可能要辛苦你们几个月了。”
祁玉落合上稿件,将东西向她的方向推了推,面带微笑。
看秦歌的架势这么足,他还以为她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呢,结果最后不过是将报社的风格改的更加严肃正经罢了。
这种方式他刚开始也尝试过,但最后却几乎导致整个报社的收入呈阶梯式下滑,那一个季度,报社差点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起。
时代在进步,报社的风格也需要改变,祁玉落在掌管的报社这几年,已经开始慢慢摸索到时代的脉络。
忙忙碌碌的人群,谁有心思去读那些枯燥干瘪的东西,又有谁愿意听别人一本正经的说教?
秦歌现在选择的方式,无异于自取灭亡。
祁玉落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如果秦歌真做出什么火爆新闻,他估计还会担心一下,但现在既然那位空降兵这么识趣,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
心情放松的时候,祁玉落自然也没有察觉到于跃兰异样的目光。
权利这东西,放出容易,收回可就难了。
人心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