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着舞衣的女演员,走到了宴弥的面前,伸出手,落落大方道:“你好,我是这部戏里,饰演舞姬的唐欣。我是刚刚从学校里毕业的新人,还没有多少表演的经验,希望能多指教。”
宴弥看着自己面前将要与他搭戏的女演员,握了下女演员伸过来的手,感觉到女演员手心里的汗。
宴弥点头道:“你好,我是这部戏里,饰演月朔的宴弥。我演了两三部戏,算是有那么点经验,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唐欣听到这熟悉的台词,愣了愣,随即扑哧地笑了出声,心头的紧张稍减,重重点头,道:“恩,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随后,两人各就各位。
宴弥坐在了自己的琴前。
当场记喊出“一二三,开始”后,剧组正式进入了拍摄。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繁华闹市,一个个火红的灯笼,悬于高门上。
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或站或依地立于门前,招揽着门外的客人。
而这个楼里,充斥着女人的巧笑声,与男人那或放浪形骸,又或是附庸风雅的吟诗声。
舞台上,是一位舞姬正在起舞,身姿妙曼,罗裙飘香,腰肢纤细,似只在盈盈一握间。
琴音袅袅,配合着舞姬动人的舞姿,为他伴奏。
然而,到这里寻欢的男人们,并无人注意到这清越的琴声,他们的视线都紧紧锁在那在台上的舞姬,眸子里都或多或少流露出痴迷与淫邪,哪怕他们的怀里正搂着美姬。
一曲结束,舞姬也停下了舞动,向着台下鞠躬,然后走下了台。
然后,舞姬的目光,直直地落到了那正坐在台下抚琴的男子身上,露出了爱慕之色。
当那男人抬起头,向着她望来之时,舞姬那原本因为刚跳完舞,而热气上涌,微微泛红的脸颊,又羞红了几分。
舞姬不敢再看男人,却又忍不住地想要去看男人,所以只能偷偷去看男人,一时间,娇羞之色尽显。
男人看着舞姬,目光却是坦荡。
男人对着舞姬微微一笑,“辛苦了。”
男人的声音温雅,舞姬又禁不住露出了羞赧之色。
舞姬用着自己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睛,望着男人,“谢谢,你也辛苦了。”
男人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道:“不辛苦,我也就是弹弹琴。”
说罢,男人便低下头,又抚弄起自己的琴。
悠扬的琴声再次在这个楼里响起。
舞姬也不再多说什么,接着走着。
在快要走出大堂的时候,舞姬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还坐在那里弹琴的男人,回想起男人看自己的眼神。
男人一身清雅,看人的目光温润,坦荡,不带一丝的邪念。
男人与这个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与来到这里的男人更是完全不同。
舞姬禁不住喃喃,“他若是我的如意郎君,那该多好。”
“别想了。”一道声音传入到舞姬的耳中。
舞姬侧头一看,是楼里的花娘,花娘倚在栏杆上,手上扇着团扇,道:“他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舞姬闻言,顿时愣在当场,那张娇美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花娘望着舞姬,轻笑了声,“从他踏入到我们这里弹琴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们和他不是一路人。”
说着,花娘转望向了那正在弹琴的男人,眼底藏着些许落寞:“我们只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运气好的,可以找一个良人嫁了。而他不一样,他是自由的鸟,可以随意停留,又可以随时飞走。”
舞姬痴想着:“那他就没有可能,会为了我们而停留吗?”
花娘看着舞姬,用着团扇,遮住了脸,扑哧地笑了,“当然有可能,但是也没有机会了。”
舞姬扭头,望着男人,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
花娘看着舞姬,劝道:“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到时候苦的只会是怒自己。”
舞姬却是摇头,说道:“苦不苦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做我会后悔的。”
花娘看着那面容娇美的舞姬,摇了摇头,却又隐隐流露出了羡慕。
花娘又看向了男人,没有移开眼,仿佛要在这一天多看看男人,多听听他弹的琴一样。
花娘禁不住念出他的名字:“月朔。”
琴音,伴随着这场喧嚣,逐渐落幕。
一大早,那弹了半宿的琴的月朔,站在了楼外。
身上背着一把琴,拿着剑,牵着一匹马,看着那站在自己面前的账房。
他面前的账房,将这一个月的工钱,递到他的手上,说着“这一个月辛苦了”之类的客气话。
月朔只是笑笑,接过了钱袋,也没有数,放进到了自己袖中,道了声谢。
随即,月朔便牵着马,准备离开。
月朔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月公子,等等。”
月朔回头,便见到昨夜跳舞的舞姬,如今已经是素装打扮。
月朔望着面前的舞姬,笑道:“宋姑娘。”
舞姬局促:“月公子,我已经为我自己赎身,没有地方可去,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月朔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舞姬一看到月朔那微微蹙起的眉,顿时握紧了自己背着的包,满脸紧张地道:“不行吗?”
月朔摇了摇头,道:“我四海漂泊,也没有定所,宋姑娘若是跟我,只怕是受不了这苦。”
舞姬连忙道:“我不介意的,这样我反而可以照顾月公子。”
月朔想了想,道:“这样吧,宋姑娘,你家在何方,我送你回去吧。”
舞姬一脸黯然:“我家……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就被卖到这里了。”
月朔为难。
舞姬:“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
月朔看着舞姬的那张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随后又问道:“那你想要找到你的家人吗?”
舞姬看了眼月朔,含糊道:“想。”
月朔:“那我先带你去找你的家人吧。”
舞姬并不在意会不会找到自己的家人,只为自己能跟着月朔而高兴,满脸欣喜地点下头,“恩。”
月朔对着舞姬道:“走吧。”
说罢,月朔便拉着马,往城外走去。
舞姬紧紧跟在月朔身边,因为心情的原因,脚步都变得轻快。
在他们离开时,楼上,花娘正倚着窗,静静地望着他们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远去,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掩上了窗。
舞姬跟随着月朔。
出了城门,她看到了趴在一棵树下的狐狸。
狐狸在见到月朔后,就立刻起身,向着月朔走来。
在看到跟随在月朔身边的舞姬,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奇怪,反而十分冷淡。
舞姬从第一眼看到这只狐狸,便知道他们无法亲近起来。
但舞姬也并没有把这只狐狸放在心上,因为她所追随的,只是月朔。
舞姬与月朔朝夕相处,月朔待她也是颇为照顾,比如,月朔牵着的唯一一匹马,会让她骑。
又比如,每次用餐的时候,月朔也总是会先顾着她。
这都让对月朔芳心暗许的舞姬,十分欢喜。
然而,相处渐久,最开始的兴奋逐渐冷却,舞姬也发现了月朔许多异于常人的地方。
比如,在明明刚刚吃过饭,却因路过豆腐脑铺子,而径直坐下,让摊主给他们上三碗豆腐脑。
而她一点都不想吃,也不明白,月朔为何还能吃得下,让摊主只用上两碗就行了。
其中一晚,是那只狐狸的。
又比如,在街边遇到了一个小乞丐,他可能会毫不吝啬的将钱给小乞丐。
这个时候,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将那个钱袋从小乞丐那里抢回,告诉月朔,他们还得住店吃饭,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
月朔似乎这才想起,他的身边还多了个人,然后无比抱歉地收回自己的钱袋,但还是会给小乞丐留下自己大半的银钱。
仿佛只考虑到舞姬的开销,并未考虑过自己。
再比如,有的时候,他们路过一条小溪流,月朔就会突然站着不动,然后突然取下自己的琴,席地而坐,开始自顾自地弹起琴来
仿佛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
更甚至,当遇到送葬的队伍,月朔都会停下来,为他们弹奏一曲,仿佛是在为亡故之人送葬一样。
而明明他们素昧平生,毫不相识。
偶尔他们在路过办宴席的住户人家时,他会上前,询问对方,需不需要请琴师,为他们添一分喜。
月朔面相好,家主也会请月朔弹奏一曲。也有被拒绝的时候,轰人的样子,连她看着都禁不住生气,但月朔从来不恼,依旧会笑着祝贺对方一声,牵着马离开。
而当他们没钱了的时候,月朔就会停下,找个谋生的工作。
帮人卖琴,帮人写字,甚至帮人算命。
更加奇怪的是,月朔还总是会和那只狐狸说话,就仿佛真的是在与那只狐狸交流一样,说着他无法听懂的话。
这些都是她无法理解的行为。
每当这种时候,在一旁看着他的舞姬,心情就很复杂。总有一种,他们明明那么近,却又相隔那么远的感觉。
从青楼里出来,到入京,他们走了春夏秋冬四季。
舞姬也听到了四季的曲,
看到了阳春三月,万物春生的希望。看到了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的热情。看到了花残叶落,寒蝉凄切的悲伤。看到傲雪凌霜,千里冰封的冷酷。
这些,都是他从月朔的琴音里听到的。
每次,月朔都是随心而弹,随性而弹。
走着走着,看到一片落叶,一只死去的寒蝉,他就会背靠着大树,坐下,弹奏一曲当时的景。
月朔的琴音,仿佛带着生命,她一直为之着迷,为之心动。
但却没有一曲,是为她而弹。
刚刚入京的时候,舞姬还不知道,他们入京是为了什么。
直到月朔,将她带到了宰相府门前,递了好几次拜帖,终于见到了那当朝宰相,告诉那宰相,她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女儿时,她这才想起,月朔答应过,替她寻亲。
而在最后,通过手腕上那蝴蝶的胎记,也证实了,自己确实是宰相家的女儿。
那么,她是选择留在宰相府,享受那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还是毅然决然地抛弃这一切,继续跟随月朔,过着那漂泊无依的生活?
就在那段他难以抉择的日子里,她听到了很多关于月朔的传闻。
传闻,月朔是罪臣之子,因他与当朝最受宠,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的五皇子交好,才幸免于难,只是不得再考取功名。
离京前,他才只有十五岁。
最为离谱的传闻中,是月朔刚出生时,一位道士给月朔批命,称月朔是天仙下凡历劫,此劫会克死身边所有人。
而月朔的生母,是在难产中死去的。
于是,月朔从小就背负着克死自己母亲的沉重话题,在非议中成长。
十几年后,他又克死了他的全家。只留下了他自己一人。
她还被告诫,让她不要与他亲近。
舞姬感到很难过,为月朔难过。
但在月朔要再次离京的时候,她却没有追随。
在月朔离开的当天,她偷偷出门,为他送行,对他道了声“保重”,亲眼看着他离开,默默流下了两行泪。
她并非是贪婪荣华富贵,而是月朔的身边并不需要她。
月朔是没有拘束的风,而她又如何抓住,如何能够抓住。
月朔的心,一直都是自由的,哪怕他自幼便背负了那么多。
不由得,舞姬想到了花娘,只怕花娘早已经看清了这点。
舞姬强忍着离别的悲痛,转过了身,然后,她在城墙上面,看到了一个身影。
舞姬擦掉了眼泪,看清了那站在城墙上的,正是她之前被母亲带入宫时,见到的五皇子。
因为相隔甚远,他看不清五皇子的神情,但就很奇妙的,她有种他们怀着的是一种心情的感觉。
后来,她嫁给了五皇子,尽管他们并不相爱。
甚至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
经过一个月的拍摄。
拍完这段的时候,女演员唐欣抱着宴弥哭了好久。
似乎是入戏太深,无法将现实与戏中分开。将自己当作了舞姬,将宴弥当作了那不会为谁而停留的月朔,在戏里无法抓住那道可以让人感受到温暖的风,情感带到戏外,就想要拼命抓住他不放手、
宴弥作为演员,也能理解唐欣这种无法出戏的状态,因此便也任由唐欣抱着,只是轻轻拍着唐唐欣的背,不断安慰着她。
这种情绪,还是得她自己消化,对以后演戏也有帮助。
旁边,饰演五皇子的袁晨,对唐欣开着玩笑,“你的老公在这里呢,你总是抱着一个外人,也不怕你老公我吃醋。”
本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女演员唐欣,对着袁晨挥手道:“走开,不要你,你这个基佬!”
袁晨无语,大呼道:“我冤枉。”
宴弥低笑了声。
猫乘拍了拍袁晨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怜。”
唐欣听到了猫乘的话,又狠狠瞪了过去,“你不也一样。”
猫乘立马举手,“可别,我饰演的焦九可与你没有关系,你可别伤及无辜。”
唐欣冷冷哼了声,抽了抽鼻子,终于松开了宴弥,脸有点红红的,是羞的。
唐欣接过猫乘递过来的纸,擦掉眼泪,对着宴弥道:“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没有走出来。”
宴弥点下头,道:“恩。”
唐欣突然盯住了宴弥,对着宴弥道:“我突然发觉,你完全有做万人迷的潜质。”
宴弥:“……”
唐欣忽的又长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你的演技太好了,让我不自觉地把当作月朔。”
宴弥笑了笑,道:“谢谢夸奖。”
而在宴弥旁边,一只狐狸正点下头。
这只狐狸正是胡双跃扮演。
在需要与他商讨剧本的时候,他便是编剧胡双跃,而在需要拍戏的时候,他便是戏里的那只狐狸。
这一个月,他挺快乐的,就好像又走过一遍,那属于月朔的人生,即便是虚假的,但却足可聊以慰藉,将那份思念填满,尽管这让他更加怀念起,那段曾经的日子。
这样想着,小狐狸侧头,望向了那远远站着的焦胜,目光多少有点复杂。
那天焦胜离开后,只不过是回到了酒店,第二天,他又来到了片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上一天的教训,又或者是已经知道,这一切他都无力阻止,所以变得安分了许多。
不过焦胜并没有靠近他们,只是远远望着他们拍戏。
胡双跃以为,焦胜总是会离开的。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焦胜仿佛完全放下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每天都会到片场来。
也不说话,就那样站着,
这让胡双跃十分无奈,也只能不管他了。
原先,剧组里的人还猜测,焦胜是不是在追他们剧组里的谁。
但剧组里的人无论怎么观察,都不觉得焦胜像是来追人的样子,反倒更像是来寻仇的样子。
剧组里的人更是莫名其妙。
刚开始还有人去招呼他,但被他瞪了回去,也就没有人过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导演陈放这时走了过来,对着宴弥等人道:“拍的不错。”
“陈导。”宴弥等人叫道。
导演陈放:“明天我们就要去下一个景拍了。”
宴弥点下头,道:“恩,知道。”
不由得,宴弥也看了眼那个在这里与他们待了一个月的焦胜。
猫乘注意到宴弥的视线,说道:“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宴弥一听这个字,神情就怪异了分,“什么赌?”
猫乘向焦胜那边示意了眼,道:“赌他会不会跟着我们过去。“
宴弥:“我赌会吧。”
猫乘:“好巧,我也赌会。”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没什么,就是嚎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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