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真气回荡在二人之间,就算是交手,两个人也并未波及到武馆里的任何一个看客。连打斗间四散横飞的气劲,也他们随心所欲地框在三尺见方的茶桌之间。
强大到极致,也克制到极致。
天井上漏下来的一线天光恰好洒落在茶桌之前,仿佛以此为界,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众人都隔绝开来。
水箭眨眼间来到面前,姬无月伸手拍了下桌子,天青釉瓷盏里剩下几片茶叶翩飞而起,聚成一团,迎面撞上温水凝成的利箭。方才还水叶交融、和在一处的两样东西,此刻却形如刀兵,在半空中碰撞相接,寸步不让。
两个人谁都没有留手,内力爆发所荡漾开的气劲席卷在茶桌之间,掀开了姬无月的帷纱,露出一张被面具遮挡住的脸,他嘴唇紧紧抿成一线,目光透露出冰冷的杀意。
镜雪里心里倏然一紧。
温水箭与茶叶团再也承受不住二人的力道,前者炸成白雾,后者碎成齑粉。水雾与茶沫在半空中最后一次融合在一起,碧螺春的清香在整个二楼重新回荡开来。
两个人同时收手。
围观的众人以为这就是结束,一片完好如初的茶叶却忽然穿过缥缈的水雾,在镜雪里微微放大的眼瞳中,朝她急袭而去——
即便是在方才那样激烈的内力迸发中,操纵茶叶团的人却依然留有一丝多余的气力,将其中一片茶叶完完整整地护在了一团真气里,成为了最后一支杀向对手的利剑。
镜雪里瞬间离坐,脚下连错三步朝后退去,裹挟着大乘真气的叶片从她鬓间堪堪擦过,一缕青丝缓缓飘落到地上。
连呼吸声都变轻了,坐落在帝都最繁华街道上的明正武馆,此刻静如死水,落针可闻。
姬无月仍旧坐在原处,终于开口同这位大巫说了第二句话——
“镜雪里,你身为南隰国师,此次来大胤是为国事,中州境内,我不动你。”
他停顿片刻,看着镜雪里的眼睛,意有所指道:“管好你的手,别伸得太长。玉鸾山的一掌之仇我没忘,你最好也是。”
……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帝都的长街上,银颂坐在镜雪里身边,觑着她的神色,见她脸上没什么不愉,几番犹豫后还是小声说道:“师父,您挑事儿怎么还打输了?”
镜雪里闲凉凉地睨了她一眼,悠悠道:“那你行你上啊。”
“……”
镜雪里坐直身子,长舒了口气,说道:“三四年前在玉鸾山那会儿,姬无月还没强大到这个境地,一身少年意气,也没那么沉着。你大师姐当时挑衅不成反被揍,没打过人家,只好叫我这个做师父的上了。不过到底是我疏忽,我们巫星海的那伙人后来可把人家得罪惨了。”
镜雪里语毕沉思片刻,很多人都知道,在安繁城的时候,敬王和敬王妃曾以拜见恩师的名义来见过她。今日姬无月对她说“手别伸得太长”,若是她没猜错,指的大概就是这件事。
诚然她本来就不打算伸手,但是据她所知,漓山一向秉持中立,从不参与大胤的任何朝堂争斗,漓山东君这话说的倒有些意思了。就是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虞疆圣子与敬王之间的联系——那日赫兰拓刺杀大胤太子,也是姬无月路过阻拦的。
镜雪里思及此,微微挑了挑唇角,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银颂道:“对了,我们和姬无月的仇是因为你大师姐才结下的,我今天打架碎了一根玉簪子,回头记得提醒你大师姐赔给我,得是翡翠的,水头要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