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是从明承殿过来,而且言辞神态一切如常,高匪心里猜测着陛下可能不是在和御前侍墨置气,但尽管如此,皇帝说不见,那样冷淡的语气,借给高匪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放楚珩进去,只好换了个说法委婉道:“老奴方才进去问过,陛下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您要不先去偏殿坐坐,等一等?哎,这也不是第一回 了,以往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总喜欢独处的。”
楚珩望着紧紧闭阖的高大殿门,不知怎么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微微蹙了蹙眉,点点头轻声道:“那我就在殿外等着吧。”
高匪有些为难,陛下的旨意是“偏殿待召”,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楚珩,但想起这个人在皇帝心里的份量,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殿内,四周一片寂静,凌烨坐在龙椅上,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楚珩是姬无月这件事。
大乘境一声不吭地来了帝都,还到了宫里武英殿,可真是好得很。
打算什么时候坦白?还是说根本就想这么一直欺瞒下去?
凌烨越想越气,不是瞒着吗,自己有的是法子让他认。
根本不用去找“姬无月”的麻烦,也不需多问,就把殿外等着的那个人拖出去打,狠打,不是还欠着二十板子么,欺君,二十怎么够?百杖也不为过。
打到受不住了,都不用问什么,他自己就主动认了。
可那是楚珩。
是自己放在心头上的人。
他就算是有百般怒气,万种手段,也不舍得往这个人身上用一下。
但只要一想起他肆意欺瞒自己,凌烨心肠里就牵起无限的伤苦和愤怒。
凌烨知道楚珩没去偏殿,此刻就在外面。
他想等,那就让他等着。
反正自己是不会见他的。
凌烨面无表情地想。
敬诚殿外,楚珩站在月台上,等了许久见殿里始终没什么动静,他想了想,从宽袖里拿出了一只荷囊,里头装着刻刀和那枚“山河主人”的羊脂玉私印,他从明承殿来的时候一起带过来了。
羊脂白玉虽然看似温润,但实则质地坚硬,内里刚强坚韧,不易落刀。这私印断断续续地篆刻了几日,“山河主人”四个字虽已经基本成形,但还需要再雕琢一番,侧面题的小字也还没刻好。
楚珩将私印放在栏杆上,往掌心里呵了口热气,揉了揉手指,握住篆刀小心仔细地刻了起来。
只是这一刻一等,就到了酉时,阶前已经要下霜了。帝都腊月的天格外酷寒,殿前请罪的几位兵马司指挥使在簌簌寒风里从午后一直跪到现在,又冷又惧,个个都是面无人色。
皇帝却始终没有宣召。
眼看外头天已经黑透,高匪硬着头皮推开门进去点灯,轻手轻脚地迈步走到里头,却发现皇帝没继续在龙椅上坐着,不知何时,站到了墙角的刻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