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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沁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为什么不回家?”他有些动气了,搞不懂她为什么是这种态度。他马上就要走了,去万里之外,远隔重洋。

汽车喇叭响了两声,是在催他。

“我会回来的。”他向她保证。

她一震,还是像从前那样点头,对他一笑,又似乎不抱任何希望。

唐延无语了,却也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转身跑回去上了车。

汽车发动,沿着那条林荫小路开出去。他坐在后排位子上回头望,看到吴沁走出街心花园,站在上街沿,也正朝他这里看过来。

他看到她在哭,忽然就明白了。许多年以前,另一个哥哥也对她说过,你等我回来,但最后却没有回来。

她就是不想听见他说这句话。

他转身回去坐好,装作望着窗外,避开母亲的目光,无声地落泪。他已经大到不合适再哭了,他知道。

在海上漂了一个月之后,他们回到旧金山。

或许用“回”这个字并不合适。时隔五年,他已经觉得这里很陌生了。

新的建筑,新的街道,城市变得越来越大,在那个半岛上洋洋洒洒地铺张开来。

小时候的玩伴变得认不得了。他们认为他很奇怪,他也很难理解他们的想法,觉得他们真的就好像生活在一个岛上,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哪怕这个岛很大很大。

那段时间,他一直给吴沁写信,跟着母亲的邮包一起寄出去。

在那些信里,都是些絮絮叨叨的家常。

比如他进了新学校,刚开始不太习惯,但他的成绩还是很好,就连最难的拉丁文都能考到优秀,这多亏了吴先生一直教他。

比如他们搬了新家,位置比从前偏僻一点,但是房子后面对着海和松林,每天夜里都能听着海浪的声音入眠,再听着海鸟的鸣叫声醒来。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但是,那些信寄出去很久,始终没有收到回音。

起初,母亲告诉他,信需要通过香港的朋友转寄,所以路上的时间或许会比从前长一点。

但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他还是没有收到上海来的回信。

直到有一天,母亲给他一个纸盒,他打开来一看,才知道最近的几封信根本就没有寄出。

“为什么?”他诧异地看着母亲。别的孩子可能常被敷衍欺哄,但自他记事以来,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那天晚上,母亲与他长谈。有些事,他似懂非懂,只记住了一个形象的比喻,有一幅铁幕正在海面上方缓缓地落下,所有人都只能做出选择,这一边或者那一边。

就是这么不巧,他在此岸,吴沁在彼岸。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随后的那几年,他就像其他孩子那样长大,念书,运动,社交。城市变成更大,更繁荣,每天都有新的东西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