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细细算来,她的眼泪都流在和父母的生离死别之后。
而在这个世界,除了傅骞的死,还有那次触及了她自尊底线的羞辱,她便从未哭过,无论是在抄家的时候,还是在流放的途中。
并非只是她无人可以倾诉,她还明白,若她软弱,便绝无可能替傅骞报仇雪恨。
悲伤逐渐熄了火,娄一竹也渐渐地由哭泣转为了抽噎。
周世尧的肩上早已濡湿了一片,他轻抚着娄一竹的后颈,心里涌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其实他并未将小盈的死放在心上。
他这一生冷眼旁观过太多人的死亡,有他亲手杀的,也有他间接导致的,在敕卫营里,他若不杀人,死的就是自己,他能做的,只是尽量少杀一个人。
死亡对他来说是如同眨眼一般平常,就连剑刺穿他心脏的那一刻,他也不曾有过一刻的恐惧。
但他害怕娄一竹的眼泪,那种感觉令他生起莫名的恐慌,令他那早已冰冷麻木的怜悯之心缓缓跳动,只是目前或许唯有对她而已。
他感受着怀里人的动静,只听娄一竹再也没了声响,过了一会儿,她沉默地抬起了头。
娄一竹的脸上全是泪痕,但眼里却没了方才刚见时的颓丧,反而多了一丝隐约的冷静自持。
周世尧欲替她抹去未干的泪珠,她却抬起手放在了他的面具之上,他对上娄一竹的视线,等她将面具彻底卸下。
“属下并非刻意隐瞒郡主,只是与人定下契约—”面上一空,傅骞终是说了出来。
“这半年,你倒底去了哪里。”未等傅骞解释完,娄一竹就打断了她,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无故复活,摇身一变成了突然冒出的五皇子,还被分配到此抵抗外敌,无论谁听起来都荒谬至极。
傅骞注视着她,双眉紧蹙,似乎在整理着紊乱的记忆,静默良久后,他才陆陆续续地将记忆组织起来。
他却实是死了,他能清晰的感知剑从他的心脏一穿而过,在他再次睁开眼,看见头顶上奢华繁重的金雕时,他以为他身处阎王殿中。
然而这不是阎王殿,而是大昭当今圣上在行宫的寝殿。
传闻中的九五至尊正坐在他的床头,神色晦暗难辨,听闻他的动静,缓缓朝他侧头,用那令全天下为之一颤的声音沧桑地唤他“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