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页(2 / 2)

那家人的孙子——段举人,也面目生冷,一日甚过一日。后来,大人远远见了一面,都贴符驱魂,小孩听了声,哇哇哇的哭声震天。到如今,他三年父孝虽过,都二十了,还既无媒人上门说亲,也无小厮婢女肯与他做奴。

其母柳氏急得不行,日复一日到处招人,人牙子也叫去了、告示也贴出去了,就是无人应差。

顾蓁心中砰砰直跳,昨夜救她的段二爷是天煞孤星?卖油郎家的小子见他一面就死了?

青裙妇人又摇头:“听说那家还在招书童。三年前死了老爷,订婚的少夫人也死了,上个月死了书童,到现在,连与他见过一面的钱家孩子也死了,这哪里有人敢去呀,莫说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十两,也没人去罢。”

顾蓁手里的粗碗搁在桌子上,“砰”的一声。

两位妇人都转头过来,顾蓁嘿嘿一笑,眼睛弯若月牙:“手滑、手滑。”

白裙妇人不解:“要说他家,现在要紧的是多花点钱给媒婆说亲吧,请书童作甚?”

“你哪里知道,”青裙妇人啧啧,“那家人请人算过,他进士一中,凶命就破了。到时候举家往金陵一搬,达官贵人们榜下捉婿,这就官运亨通啦。要是娶了妻、或是有了妾室通房,弄出个庶子庶女的来,不是影响前程?”

荆竹巷里住了几个戏子,此时正在吊嗓子。一个高昂:咦咦咦咦,一个低沉:啊啊啊啊,却分不清是男是女。

顾蓁端起碗,咕噜咕噜喝尽了最后一口粥。从来善心难求,而恶人之心,比鬼神更过骇人。

松园里,柳氏正在用早点。一碟子桃花烧麦,个个小小巧巧,酥油加了白糖熬的牛奶,又香又浓。听了老杂役的话,神色一紧,勺子轻磕在碗边:“张叔你说什么?”

“有人来了,夫人,有人来应书童的差事了!”

柳氏赶忙命李嬷嬷撤了早点:“快!快让他进来!”

从那年那件事后,她便对自家人都担心得不得了。二儿子段景思,大凶之命在身。以前有书童珲哥儿在的时候,她能时时叫来问问,现在没了书童,她连儿子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柳氏见来人小胳膊小腿儿,分明还是个小孩子模样,有些不放心。

顾蓁一拍胸脯:“老夫人别看我年纪小,缝衣补被、洒扫庭除、洗衣做饼、侍奉笔墨样样都会的。”

她长相本就英气,来之前又改了装,画粗了眉毛、涂黑了脸,又服下令嗓音低沉的药。此刻穿一身粗布短打,头上扎两个小揪揪,活脱脱小厮模样。

柳氏试了她半日工,果然什么都会,更没有偷鸡摸狗那些坏习气,这才笑着点了头。临到最后,却不忘嘱咐:“咱们松园里人少,也最是好相处。可我那儿子景思,面目……是威严冷肃了些,可心是最好的,你不要怕。”

顾蓁嘻嘻一笑:“我不怕。”

昨天晚上,她误伤了他,他也不恼,现在她哪里又会害怕呢?

柳氏惊了,这吴江府里的妇孺,把段景思传成个恶鬼似的,这蓁哥儿年纪这样小,竟不怕?

顾蓁掏出一张八字来,自然是她来之前先编好的:“我的命可硬了,乡里老先生看过。”

柳氏听了,脸上绽开一朵花,细细看了八字,又叫来张叔拿出去给算命先生算。笑吟吟道:“那好,你先让李嬷嬷安排,给你住下。景思是住在那边风篁轩的,等他回来了,我给他说说,你再搬进去。只是别忘了,这几日要去那里打扫打扫。”